每晚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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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一句晚上好~

01

尖锐地铃声划破宁静，贾青吓得一个机灵，赶紧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保姆打来了说话都带着哭腔：“小青，你快回来吧，你爸不行了！”

贾青的头像是被人用棒子重重地砸了一下，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

多亏她的老公冷静，听完电话后，扯着贾青直奔家里。

贾青的眼泪一直没有停过，前两天她明明跟爸爸通过电话，他在电话里叮嘱贾青要多注意身体，不要总是拼事业。

贾青在电话里撒娇，“爸，没有你唠叨我特别不乖，所以你要快点儿好起来呦？”

爸爸在电话里爽朗的笑声，让贾青的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在跟爸爸通话之前，她跟妈妈卢佳通了电话，告诉她爸爸最近身体状况不大好，让她回来看看。

不成想，妈妈在越洋电话里直接拒绝了贾青，“医院，医院，回去也没用。你如果照顾不过来，就去请保姆，总不能他生个病就全家都得陪着吧？你难道不知道我的事业有多重要？”

“事业重要，你结什么婚生什么孩子？”贾青气得在电话里跳脚。

妈妈以一句“你和你爸一个德性，没有追求”，结束了这次通话。

看着黑黑的屏幕，贾青的眼泪流了出来，这纯粹是让她妈气的。

贾青的妈妈是个小提琴演奏家，很早就在国外工作。

贾青的童年都是跟爸爸一起度过的。

送贾青上下学的是爸爸贾成舟，生病时是爸爸照顾她，忧伤的时候是爸爸陪伴她。

妈妈几乎错过了贾青所有的重要时刻。

有一次，妈妈从国外回来，去学校接她。

老师因为不认识她妈妈，说什么不让接走，后来是爸爸打了电话老师才放行。

多么讽刺！

02

爸爸安静的躺在床上，身体青黑，旁边是一个空的安眠药瓶。

爸爸生前被药折磨应该很痛苦，他的双眼紧闭，两只手紧紧做握拳状，嘴唇紧紧地抿着。

贾青踉踉跄跄地奔了过去，握住他冰冷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小声地说：“爸，我回来了，别睡了！”话音刚落泪如雨下。

保姆一脸惊恐地告诉她，贾乘舟突然告诉她自己想喝吃牛肉，让她去超市买，医院帮他开药。

连来带去将近五个小时，这人就没了。

贾青张了张嘴，“爸爸太累了！”

贾青给妈妈打去电话，对方似乎很忙，很久才接起电话。语气相当不善地说：

“如果还是劝我回去，你还是趁早不用说了，中风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

“这是最后一次了！”贾青冷冷地回答。

“什么意思？”卢佳不解。

“来参加他的葬礼，以贾乘舟妻子的名义送他一程。”不等对方说什么她果断挂断电话。

卢佳拿着电话，好半天才消化了这句话，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喃喃地说：“这一切还是结束了。”

卢佳还是没能送他最后一程，那天正好她有一个演出，当她解释给贾青听时，贾青只说了两个字：“很好！”

卢佳再打过去时，对方已经提示关机。

葬礼上，贾青面色苍白地向祭拜者行礼，明明眼圈红红的，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众人见贾青可怜，纷纷劝她想哭就哭出来。

她咬着嘴唇摇头，“我不会哭，怕我的眼泪打湿爸爸去天堂的路，这样他走的不安心。这一辈子他挺苦的，我希望去了那面他能幸福。”

03

就在葬礼即将结束时，一位中年女人缓缓地走了进来。

她的脸很陌生，亲友都诧异地看着她，没人主动上前打招呼。

女人身着一袭黑色连衣裙，胸前别着一朵白色的栀子花，她的发间已有白色，但依旧梳理得整整齐齐。

她的眼角虽然有了皱纹，可是面容依旧姣好，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美人。

女人缓缓走到沉睡在鲜花丛中的贾青的爸爸身边，注视着他，许久许久。

她的目光温和柔软，并无太多悲伤。

她轻轻地靠近贾成舟，嘴唇微微颤抖，仿佛在说些什么。

女人的脸上突然绽放了浅浅的笑容，像一朵粉粉的桃花，她把手放在贾成舟的脸上轻轻地抚摸。

她拉起了贾成舟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又趴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等我，我很快就会找你！”

这句话一字不落地落在贾青的脸上，她差异地盯着女人的脸。

女人没有看她，一直注视着贾成舟，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突然女人抬眼，向远方缓缓地挥了挥手。

她的这一动作，让贾青心酸，爸爸真的走了吧，他是不是去了天堂？

贾青走上前去搀扶女人，女人冲她微微一笑。

在对视的刹那，贾青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这脸型这眉眼还有这双温暖的手……

贾青失声叫了出来，“柳姨，是你吗？”

女人微微颔首，拍拍我的手背，“妞妞，苦了你了！”

柳姨的话让贾青瞬间泪奔，她抱着女人哭得稀里哗啦，“柳姨，爸爸不在了，他真的不在了，以后我该怎么？”

04

柳姨轻轻地抚摸着贾青的背，“别哭妞妞，你还有我！”

贾青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儿时。

小时候，妈妈总是不在身边，贾青对她的印象是模糊的，她甚至不知道妈妈做的饭是什么味道。

妈妈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从来没下过厨房，一家人想吃个团圆饭，贾青和爸爸就得穿的像过年一般，像觐见女王般去酒店包厢找她。

九岁那年，贾青生病住院。

看到同病房的一个小朋友喝妈妈做的鸡蛋羹，贾青哭着闹着也要喝。

贾成舟知道，她是想妈妈了。

就在贾青向爸爸耍脾气给妈妈打电话时，柳燕笑眯眯的提出她帮贾青做一份，当时她也是来看望病人。

突然被陌生阿姨搭讪，贾青忘记了苦闹，很快破涕为笑。贾成舟感激地向柳燕道歉。

就在贾青忘记了鸡蛋羹时，柳燕真的为她送来了一份，软软的滑滑的，喝进胃里很舒服。

接下来的日子里，柳燕每次送餐都会给贾青带来一份，时间久了，贾青对这位柳姨很是亲近。

妈妈不出意外地没有出现，贾青和柳燕却成了好朋友。

贾青出院的时候，因为要和柳燕分开，还流了眼泪。

没过几天，贾成舟因为工作关系，打算给女儿找一个住家保姆，没想到他遇到了在劳务市场找工作的柳燕。

贾青回家后，看到柳燕坐在自家的沙发上时，高兴得像小鸟一样飞了过去。

得知柳燕要住在家里时，她高兴得把自己的睡衣和被子都搬进了客房，吵着要和柳燕住。

05

柳燕来的那段时光，她和爸爸都很幸福。

柳燕把家里收拾的窗明几净，每天餐桌上的饭食丰富多彩，贾青和爸爸的衣服整整齐齐，贾青的头发也被梳得花样翻新……

贾青最喜欢的就是晚上的时光，如果爸爸不出差，三个人会坐在餐桌前吃饭，或者看电视的画面，贾青觉得特别美好。

那时的贾青甚至贪心的想，要是柳燕是妈妈就好了。

柳燕是个命苦的女人，20岁就结婚了，对方是个大她五岁的男人。

可惜男人不懂珍惜这么好的女人，结婚后原形毕露，抽烟喝酒赌博打女人……

她实在受不了折磨，向男人提出了离婚。

柳燕的到来，不但丰富了贾青的童年，也点燃了贾成舟的心。

归来时温暖的灯光，早起后甜甜的粥香，女儿幸福的笑容……这一切都让他贪恋。

柳燕看着贾成舟对女儿的爱，和对这个家庭的责任，经常夸他是个好人。

的确，他是个好人，也是个男人，他渴望家庭的温暖，也渴望身边有一个能给自己家的温馨的女人。

两个人的婚姻生活都不幸福，觉得甜蜜的生活弥足珍贵，随着两个人的朝夕相处，一种莫名的情感在两个成年人之间流窜。

儿时的贾青有一件事记得特别清楚，柳姨为了送她去上学，不慎在半路上被车撞了。

虽然不是很严重，可胳膊和大腿都擦伤了，满身是血。

贾青看到爸爸的眼里写满了心疼，他特意请了假来照顾柳姨。

柳姨住院的那几天，爸爸衣不解带，胡子拉碴衣衫不整，全然没有了从前的意气风发。

那时的贾青还不懂得男女之事，只是觉得爸爸是个好人。

06

有一天，贾青放学回来，发现屋里很安静，她猜想柳姨的腿还没好，估计是在房间休息。

贾青小心翼翼地走到柳燕的卧室，打开房门的那一刻，她惊呆了。

爸爸竟然趴在柳燕的床头睡着了，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柳燕的手，两个人脸贴着脸，柳燕用一只手揽着爸爸的肩膀。

两个人安静的在睡觉！

贾青分明记得爸爸要出差一周，今天不过是第四天。

看着他皱巴巴的西服和泛青的胡茬，贾青想柳姨对爸爸一定很重要，就像是她至于爸爸一样。

眼前的这一幕，她非但没有生气，还生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贾青悄悄地退出了房门，把门关好。

等贾青写完作业出来时听到厨房里传来了欢乐的笑声。

柳姨正教爸爸做锅包肉，这是贾青最爱吃的。

“肉不是这么切的，太厚了，妞妞不好咬。”

“葱花切的段大一些。”

“油放的太多了！”

柳姨在一旁指挥，爸爸手忙脚乱地做，两个人不时地会心一笑，柳姨还体贴地为他擦汗。

这样美好的画面，贾青在爸爸妈妈身上是看不到的，他们有的只是剑拔弩张声嘶力竭。

吃饭时，柳姨脸上挂着温婉坦然的笑意给贾青夹菜，看着桌子上全是自己爱吃的菜，贾青忍不住鼻子发酸。

这就是爱吧？贾青茅塞顿开。

07

她还没来得及问爸爸和柳姨的关系时，妈妈从国外赶了回来。

流言蜚语果然是杀人的利器，妈妈一进屋，直接甩了柳燕一巴掌，指着她的鼻子让她滚。

那一巴掌打在柳燕的身上也打在了贾成舟的心上。

柳燕为了还这个家太平，悄悄地离开了。

贾成舟毅然决然地向老婆提出离婚，哪成想卢佳愤恨的说：

“想离婚？做梦吧！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的工作是面向媒体的，离婚对我的影响有多大难道你不知道吗？”

“再说，凭什么让你过得快活，我为这个家奔波，你却搞女人。你不嫌丢脸，我还怕女儿让人瞧不起呢！”

卢佳直戳贾成舟的软肋，他猩红着眼睛说：“卢佳，你真的太狠了！”

这一切贾青一无所知。

只记得爸爸告诉她，柳燕出远门了，要很久很久才回来。

爸爸还将一张银行卡交给贾青，说是柳燕留给她的嫁妆。

再后来，柳燕一直没有出现过。

她的离开，把爸爸脸上的笑容也带走了，家里又变得冷冷清清，和四年前一样。

08

“柳姨，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我一直在你们身边，看着你一点点儿长大，看着你读书、工作、结婚生子……”

贾青心里一动，试探地问柳姨如何得知父亲去世的消息。

柳燕很自然地告诉她看到了报纸上的讣告。

贾青终于明白爸爸的遗书上叮嘱她务必发一则讣告的原因，原来他是想跟柳燕告别。

柳燕握着贾青的手，问爸爸到底怎么走的？贾青再次落泪，如实告知具体情况。

“想来他是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也不想和你妈妈纠缠。”她想要微笑，眼里却涌出了泪水。

柳燕松开贾青的手喃喃地说：“走吧走吧，重逢有期。下辈子我守着你！”

她再次把目光锁在贾成舟的脸上，深情地看了又看后，缓缓离开。

贾青送她到外面，柳燕回头问：“你爸的墓地安排在哪里？”

爸爸下葬那天，贾青倏地发现墓地旁边，又加了一个新的墓碑，上面赫然写着柳燕的名字，贴着柳燕的照片。

这个照片贾青认得，是爸爸当年替柳姨拍的……

贾青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老公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09

半年后柳燕过世，离开时面带微笑，头上别着一朵栀子花，或许她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柳燕这一生遇到贾成舟后，再未结婚，一直单身，最后终于追随他而去，没有一句怨言。

她离开的前一天，给贾青打“你爸喜欢我戴栀子花的模样，以后看我记得带栀子花！”

想到爸爸和柳姨的一生，贾青低喃：“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至死不渝的爱情！”

老公拍了拍她的肩膀，“有的，就像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