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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部分:穿成校园文女二

学习太猛大概也有副作用,岑水弯没想到,她竟然把嗓子学哑了。

晚上回到家,赵悉婷给她煮了一锅冰糖梨水,糖放多了,齁的岑水弯发蒙。

吃完饭她回桌前写作业,桌边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岑水弯看了眼来电显示,竟然是陈尔岸。她懒懒接起来,沙着嗓子“喂”了一声。

陈尔岸在那边似乎怔愣一下,接着大着嗓门说。

“哦哦?叔叔啊?叔叔好,我是岑水弯的同学,打电话想问她作业!”

岑水弯:叔尼玛。

岑水弯气的想挂“你该掏耳屎了陈尔岸!!!!”

陈尔岸恍然大悟,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岑水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问:“打电话什么事?”

陈尔岸回她:“就是问你作业啊弯姐,今天物理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啊,我刚才问唐疏舟他说他也不知道,让我问你再告诉他一声。”

“……”岑水弯不可思议,“你俩怎么突然转性了?!”

陈尔岸憨憨的笑:“多亏了弯姐带了个好头!”

岑水弯想笑,又觉得有点感慨,翻出本子来找到自己记下来的作业一条条念给他,陈尔岸记下来后挂了电话。

岑水弯想了想,干脆把作业敲下来,编辑了条消息给唐疏舟发过去。

唐疏舟很快回她一个跪下的表情包和一个大大的笑脸。

岑水弯笑了笑,把手机放了回去,摁开台灯开始学习。

*

第二天醒来,她嗓子比昨天好了一点,但还是又粗又哑。

岑水弯因为嗓子问题,说话都少了,能省则省,比姚斯究还高冷。

班里发了一张填信息的表,岑水弯沉默着从姚斯究手里接过来,找到自己的名字开始填。

她填完后随意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姚斯究那一行。后面的信息栏里包括了生日,岑水弯特意看了眼,在看到日期后猛地坐直了。

她揉了揉脸,又看两眼,确定了是今天,猛地转头去看姚斯究。

姚斯究被她吓了一跳,问她:“怎么了?”

岑水弯眼神深沉,摇了摇头,嗓音粗粗的回答:“没事。”

岑水弯思索了一上午该怎么给姚斯究庆祝一下生日,中午放学时候有了点灵感,跑去学校门口买了个矮矮的蜡烛,下午放学的时候又去买了一个小小的三角蛋糕,趁着饭空放进自己书包里。

姚斯究只觉得她一整天都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晚自习课间的时候还把桌洞里的书都搬了出来放在桌面上,自己趴下去手放在桌洞里不知道在搞什么。

他想问她要做什么,却被岑水弯挡住不让他看。

岑水弯快要把头都埋到桌洞里,鼓捣了一会儿,把手抽出来,得意洋洋的侧脸冲着姚斯究笑。

“大功告成!”

她说完,把身子往后退了退,冲着姚斯究招手让他过去,指了指桌洞。

“班长,你来看一下!”

姚斯究想起她刚才的姿势,有点犹豫,但又经不住岑水弯着急的催他,最后无可奈何的弯下腰去,偏头去看她的桌洞。

里面的书都被搬空了,中间摆着一个小蛋糕,周围放着几根矮矮的蜡烛,被点燃了,小火苗在桌洞里跳跃着。

有点像某种诡异的祭祀仪式。

姚斯究没反应过来,岑水弯压低声音,用气音笑着跟他说:“姚斯究,生日快乐!”

教室里闹哄哄的,后面空地还有男生你推我打,嚎叫不停,可岑水弯弱弱的气音却从中脱颖而出,清晰地传入了姚斯究的耳朵。

他眨眨眼,又看了看桌洞里的场景,岑水弯捧着脸问:“班长,你要许愿吗?”

姚斯究慢慢坐直,明白了她在做什么,却忽然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以为,今年不会有人给他过生日了。

然而现在,虽然场景有点奇异的阴森,可他心里却萌生出了暖意。

姚斯究弯起唇角,好看的眼睛笑的弯起来,认真的看着岑水弯:“我把愿望送给你了,祝你这次月考都能考好。”

岑水弯先是一愣,接着仔细想了想,眉头一皱:“不都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不行不行,你把话收回去,在心里默许!”

姚斯究格外好说话,点点头,真的闭上眼睛把刚才的话又默念一遍。

他念完睁开眼睛,岑水弯又叫他吹蜡烛。

蜡烛放在桌洞里很难吹,她就把蜡烛都又拿出来,蹲在地上把凳子腾出来,蜡烛放在上面。

姚斯究陪着她闹腾,轻轻把蜡烛吹灭了。

周围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动静。

岑水弯笑着把蜡烛都收起来,把蛋糕重新包好递给姚斯究,叮嘱他:“记得吃哦。”

姚斯究接过被她包的有点丑的蛋糕盒子,看着上面一边长一边短的蝴蝶结有些恍惚。

他的母亲是一个温和冷静的人,姚斯究从小被她教育,一直觉得自己在感情方面很淡,也多亏了如此,生命里走了很多人,生离死别也没能将他击垮。

可他在这一瞬间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感激,感谢生命里出现了一个如此色彩浓烈的人,来牵动他的情绪,来告诉他,他的生活也可以不那么寡淡。

他的十六岁,遇到了岑水弯。

想不到什么事情,能比这更幸运。

*

盼星星盼月亮,岑水弯终于把月考盼来了。

因为是按上次月考的成绩分考场,所以她毫无疑问去了最后那个考场。

隔着好远就听见里面的嬉闹声,岑水弯一路走过去,收获了不少人的招呼。她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堆,只能尬笑着赶紧找到座位坐下。

让她没想到的是,程苏祈竟然坐她后面。

岑水弯本来无聊的转着笔,突然看见程苏祈拎着包经过她身边,接着身后传来座椅被拉开的声音。

说实话,就这种缘分,她其实觉得原身和程苏祈还真挺配的。

可是现在经历这些的换成了她,这就让她有点难受了。

后面叮当当传来几声放铅笔盒和水杯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程苏祈扔的力度太大了,里面飞出来一个橡皮,咕噜弹到岑水弯脚边。

她看到了,只能弯下腰去给他捡起来,转过身递给程苏祈,一回头被他的脸色吓到了。

程苏祈嘴唇有点发白,额头隐约有点冷汗,看起来濒临死亡的样子。

岑水弯被他吓一跳,犹豫着问:“你还好吧?”

程苏祈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最后只是没什么力气的点点头。

岑水弯跟他关系绝对没好到关心身体的程度,也不好问他,只能点点头又转回去

第一科考的是语文,岑水弯语文一般,正在绞尽脑汁构思作文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了桌子上。

岑水弯一抖,瞟了眼老师。

监考老师对他们这个考场似乎也不怎么上心,带着耳机看手机,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岑水弯想起刚才程苏祈的脸色,没忍住,悄悄回头,看到程苏祈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他们两个刚好坐在突出去的最后两排,前面同学没人看到程苏祈的样子,岑水弯悄悄用脚踢了踢他的桌子,程苏祈没反应。

岑水弯又背过手去敲敲他的桌面,程苏祈依旧一动不动。

岑水弯想到一种可怕的猜想。

他是不是猝死了。

毕竟刚才程苏祈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非常像网上说的猝死前兆。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举起手来,弱弱的叫了声:“老师……”

老师没听见,倒是有同学听见声音转过头来。

人命关天,岑水弯一咬牙,破罐子破摔,吼了句:“老师!!程苏祈好像猝死了!!!!”

夸张手法,很适合在语文考试时候用。

老师手机差点被她吓掉,又被岑水弯说的话惊悚到,急忙忙站起来往他们这边走。

考场里一下子热闹起来,许多同学探头探脑,都在窃窃私语。

当然了,没人对答案,大家都对彼此的水平心知肚明。

直到老师走过来,程苏祈还是没动。

监考老师也被吓到了,连忙去隔壁叫人一起过来看看。

几个老师不敢轻举妄动,一人一边架着程苏祈往医务室赶,本场的监考老师还凑过去探了探鼻息。

岑水弯看着她的动作,觉得应该还是有气的,不然他们大概就不敢碰他了。

考场里闹腾了一阵子,又被教导主任赶过来压下去。

岑水弯作文差点没写完,最后几行硬生生扯了点生命健康问题。

*

上午考场那件事被大家一传播,岑水弯出名了,不过她本来就很出名,现在是名上加名。

下午程苏祈依旧没来考试,仿佛真的得了什么绝症。

岑水弯和程苏祈的名字很久没这么捆绑在一起过了,晚自习的时候胡朗月忍不住问许意迎。

“程苏祈怎么回事啊?”

许意迎想到中午收到的程苏祈的消息,淡淡说了句:“他低血糖。”

“哦。”胡朗月又有其他问题不明白,“那他怎么下午还没来考试?”

许意迎翻了页书:“这不是很正常吗。”

胡朗月想了想,嘿嘿笑了两声,赞同道:“也是。”

她说完,随口又说了句:“还是你最了解程苏祈。”

许意迎这次没有说话。

班里静悄悄的,大家都在默默复习明天要考的科目,许意迎的书久久的停在其中一页没有变动。

她又想起了今天下午在饭堂听见的对话。

-“你别说,我还真挺看好岑水弯和程苏祈的,相爱相杀,多有意思啊。”

-“啊,是啊,我就搞不明白了,程苏祈到底看上许意迎什么了啊,许意迎那个精神病一样的爸,真能教出什么好人来吗?”

许意迎的食指控制不住的去扣大拇指内侧的肉,心脏一下又一下,跳的很快。

*

岑水弯下午考完数学,自己觉得还可以。晚自习有点抓心挠肝的,总忍不住想跟姚斯究对答案,又怕影响心情,下了课闭着眼睛念叨。

“考完对题,必死无疑;考完对题,必死无疑……”

姚斯究好笑的安慰她:“你别太紧张。”

“我怎么能不紧张!”岑水弯一拍大腿,“这关乎到你给我的奖励啊!”

姚斯究觉得有点无所谓。

因为就算她没考好,他大概也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岑水弯说着说着,自己更紧张了,忍不住抱怨:“你说我怎么就偏科呢,是我的问题还是数学的问题呢。不过吧,都说天才一般都会偏科,难道我也是什么天才之类的……”

姚斯究听不下去了:“天才偏科是某一科特别优秀,不是某一科特别差。”

“你说我数学特别差?!”岑水弯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受伤。

“……不是。”姚斯究无奈。

岑水弯不听,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把头埋在桌子上喃喃自语。

“我太受伤了,我觉得我得吃一排奶片才能好,还得是蒙牛的,不能是伊利的……”

“……”姚斯究看了眼桌洞里的零食,没找到奶片,蒙牛伊利都没有。

他看了看时间,快上下一节自习了。

岑水弯还趴在桌子上,嘴巴貌似在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姚斯究抿抿唇,站起身。

过了一会儿,岑水弯发泄完了,一抬头,旁边却没人了。

她以为姚斯究去厕所了,也没在意,开始规划下节课要学什么。

然而直到上课铃响完,姚斯究还是没回来。

岑水弯有点迷茫,戳了戳前面的人,小声问。

“班长呢?”

前面的人同样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

好吧。

岑水弯撇撇嘴,自己拿出书来开始看。

身边突然空了,还有那么一点不习惯。

班主任铃响后从前门走进来,扫视了一圈,看到姚斯究的位置空着,走过来问岑水弯。

“姚斯究呢?”

她也很想知道。岑水弯摇摇头,猜测:“可能去厕所了。”

班主任点点头,又从班里晃了一圈,最后从后门出去了。

他没走多久,姚斯究匆匆从前门跑进来,岑水弯愣愣的看着他坐下,明明不热的天气,他跑出来一头薄汗,眼睛也因为运动显得更加湿润。

“你干嘛去啦?”她小声问他。

姚斯究没说话,只是从兜里掏出来一板蒙牛奶片放在她桌子上,又从兜里掏出来厚厚一小摞,放进了他的桌洞里。

“以后慢慢给你。”他笑着说,弯弯的眼睛看起来很开心。

岑水弯呆呆的,愣了很久。

她第一反应,其实并不是开心,反而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

她觉得姚斯究有点傻,平时看起来高高冷冷的一个人,其实单纯的冒傻气。

岑水弯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难过,但是觉得好像得对姚斯究更好一点。

“怎么了?”姚斯究看着她的表情,疑惑。

岑水弯抿抿唇,快速的回了句“没什么”,接着就趴到桌子上快速的写着什么。

她写的飞快,没一会儿就写完了,急匆匆的递到姚斯究桌子上。

姚斯究转头去看。

纸上画了一个表,标题写着“岑水弯快乐源泉得分表”,第一行从左到右写着“10分、20分、30分……分”,每一个分数下面都写了几种零食。

姚斯究一个个看过去。

麦芽糖、巧克力、棉花糖、雪碧……

他看的想笑,目光移到最后一个时,微微一怔。

那个分下面工工整整写了三个字——姚斯究。

岑水弯看着他,有点愧疚,有点感动,小声说。

“下一次,我要是发神经,你不用搭理我,实在不行就跟我说说话就可以了。”

因为,没什么比你本人更让人觉得开心了呀。

*

对于程苏祈那件事,岑水弯当时是脑门一热,没考虑后果就喊了。第二天进到考场,看到程苏祈坐在后面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后知后觉感到尴尬。

岑水弯走过去,哈哈笑了两声,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打招呼。

难道要说“哦,你没死啊”?

程苏祈看她两眼,自己都觉得好笑。

“我昨天那是低血糖晕倒了。”

“……”岑水弯生硬的笑了两下,程苏祈忽然抬手捏了捏脖子,不看她,别别扭扭快说了句:“谢了。”

岑水弯只能跟他礼貌的客气道,“没事。”

*

毕竟水平有限,耗着也没什么意义,距离上午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基本上还剩半个小时的时候,很多人纷纷起身交了卷。

岑水弯奋战到最后一刻,走出考场却收到了赵悉婷发给她的短信,说她中午不在家,让岑水弯自己买点东西吃。

岑水弯于是只好去街边小摊买份手抓饼,等饼的时候她随手摸了摸口袋,空荡荡的。

“……”岑水弯不敢置信,又翻了翻书包,确定自己忘记带家里的钥匙了。

她挠挠头发,正准备给赵悉婷打个电话,身后有人叫她。

“岑水弯,不要总是吃路边摊。”

岑水弯回头,姚斯究站在她身后,微微皱眉看着她。

岑水弯决定为自己辩驳一下:“我也没有总是吃啊,今天中午我妈不在家,我不买点吃的就饿死了。饿死了你就要失去我这么一个聪明可爱、活泼伶俐、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好同桌了。”

“……”

她刚说完,饼就做好了。岑水弯欢天喜地的接过来,身边一只手替她付了钱。

岑水弯盯着依旧皱着眉的姚斯究,又觉得路边摊有些可怜。

“班长,路边摊真的很好吃,你不要对他有偏见。”

姚斯究看着已经被岑水弯咬了一口的手抓饼,叹了口气,点点头。

岑水弯反正没带钥匙,干脆跟着姚斯究往他家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好奇:“班长,你家里人是不是经常跟你说路边摊不干净之类的?”

姚斯究淡淡的“嗯”了一声,又补充:“我妈妈是医生,可能对这方面比较注意。”

“哦,怪不得你活的跟个老年人一样。”岑水弯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对,“平时都不吃零食,每天杯子里泡着不知道是什么养生茶,平时还老提醒我注意坐姿……”

姚斯究被她说的有点窘,想打断她,岑水弯却又笑嘻嘻的开口。

“不过没关系,阿姨养出了一个好儿子,跟我特别互补!”

“……”姚斯究跳过这句话,看着还跟着他的岑水弯,有点疑惑,“你不回家?”

岑水弯觉得说她没带钥匙的话姚斯究肯定会担心,干脆厚着脸皮说:“我送你回家再回去。”

“……不用,你回家。”

姚斯究说完,看她还是跟着,干脆停住脚步。

岑水弯看见姚斯究坚持的眼神,无奈的撇撇嘴,应了两声,转身往回走。

*

岑水弯走了一段路,拐了个弯才低下头给赵悉婷发短信,赵悉婷没及时回,她郁闷的咬了口饼,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道怒吼声。

岑水弯一哆嗦,抬头看到了许意迎。

她对面站着一个大肚子秃顶男人,满脸通红,有点像个醉汉。

大中午的,再加上这条路本身就没什么人走,街上静悄悄的。

岑水弯的出现很突兀,许意迎显然也看到了她。

那个醉汉背对着岑水弯,没看到她,大着舌头指着许意迎骂骂咧咧。

“你这个小兔崽子是不是最近又去见你妈了?!”他啐了一口,骂声震天,“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你还整天去找那个臭婆娘,你看看她管你吗?!没人要的东西!”

许意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半晌,蓦地笑了。

“你可真恶心。”她骂他。

男人被她骂懵了一瞬,接着更加暴怒了,伸手给了许意迎一巴掌。

清脆响亮的一声,岑水弯在心里“嚯哟”一声,拿出手机来想报警。

许意迎被扇的头转向一侧,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却还带着笑。

她把头发撇到耳朵后面,笑着对他说。

“你还不跑吗,警察可是要来抓你了。”

男人一皱眉,看到许意迎的视线,有所感应一般的转过身,看到还在摁手机的岑水弯,立马吵嚷着往她那边走。

许意迎在男人转身的一瞬间敛去了表情,抬脚快步往相反方向走。岑水弯听见声音,一抬头却只看到许意迎的背影,还有那个拿着个板子一边骂一边朝她走的男人。

这什么情况。岑水弯懵了,看了眼还没拨通的号码,也不管了,赶紧拔腿就跑。

她转身的一瞬间看到男人举起板子来往她这边一掷,下意识抱了抱头。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干净的白球鞋,岑水弯一头撞进他怀里,被他大力拉到身后。

姚斯究单手挡住那块厚板子,手心被木屑划过,冒了点血丝。

“卧槽!”岑水弯惊了。

还没来得及惊讶姚斯究的出现,岑水弯被他一拉,踉踉跄跄的继续往前跑。

他们两个像是逃难一样,狂奔过一条街,拐进巷子里,最后气喘吁吁地停在姚斯究家门口。

“呼……你,你手没事吧?!”岑水弯喘着气看着正在开门的姚斯究,急急忙忙的问。

姚斯究开了门,摇了摇头:“先进来吧。”

岑水弯下意识要进去,又生生停住脚步,摸摸头发眼睛瞟来瞟去的。

“这……不太好吧。”

姚斯究难得看见她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好笑的把门打开:“没事,家里没人。”

没人就更不好了吧。

岑水弯这么想着,却依旧探头探脑的跟着他一起走了进去。

姚斯究打开房门摁亮灯,看着站在门口的岑水弯,把她叫进来。

“没有拖鞋,你直接穿着鞋进来吧。”

岑水弯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被姚斯究领着坐到餐厅桌子前面,才发现她的手抓饼都在跑路的时候不知道随手扔到哪里了。

姚斯究看她傻乎乎的样子,叮嘱一句“让你妈妈来接你”,然后就转身进了厨房,岑水弯听见他开火的声音,坐不住了,小步挪过去,扒拉着门框看姚斯究,纠结的开口。

“班长,实话告诉你,我今天中午可能回不了家了,我家没人,我又没带钥匙。”

姚斯究一愣,快速眨眨眼睛,又低头去切菜:“你那就先待在这吧。”

他随便炒了个菜,岑水弯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感慨。

“班长,你是不是经常做饭啊。”

“嗯。”姚斯究把饭装到盘里,掀开锅盖去盛早上煮好的粥。

岑水弯帮他把菜端出去,姚斯究跟在她后面,手上端了两碗粥。

“嘿嘿。”岑水弯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

“吃吧。”姚斯究摆好碗,递给岑水弯一双筷子。

这么一折腾,午休时间都没了。岑水弯咬着筷子,愧疚道。

“对不起啊班长,你中午不睡觉会不会影响下午考试啊。”

“没事,我经常不午休。”姚斯究平淡的回。

说到这个,岑水弯忍不住吐槽。

“其实我原来也不午休的,然而赵悉婷每次都要押着我躺到床上,说我不睡觉下午肯定会犯困,我真想告诉她,犯困不犯困取决于我下午上什么课,而不是取决于我睡不睡午觉。”

她吐槽完,顺口问姚斯究:“班长,你妈妈中午不回来吗?”

“嗯。”姚斯究点头。

“加班?”岑水弯吃了口菜,好奇地问。

姚斯究没有立刻回答她,又吃了两口饭,一边嚼一边想该怎么回答。

他想了半天,又不想骗她敷衍她,只好放下筷子,平静的说了句。

“岑水弯,我没有妈妈。”

“啪嗒”一声,岑水弯筷子磕到碗边,傻愣愣的张着嘴看向姚斯究。

姚斯究想了想,把那段过去总结为几句话。

“去年她做完一台手术,碰上医闹,结果被推到台阶上,磕到后脑去世了。”

他叙述的很平淡,就像是在说今天炒的菜有点咸了一样平淡,岑水弯有些错愕,但是看着姚斯究那么冷静,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岑水弯并不太会处理这些事情,毕竟她也没有相关的经验。

姚斯究似乎也不太需要安慰,他只是笑了笑,自己总结道:“岑水弯,有的时候生命真的很脆弱。”

岑水弯被他搞得跟不会说话了一样,扶着碗边,憨憨的夸奖他:“班长,你好坚强啊。”

姚斯究想了想,觉得这话可能不太对。

假如一个人没有感受过光和热,那他在寒冷的环境中也并不会觉得有什么煎熬。

所以,姚斯究遇见岑水弯,是幸运的。

只要她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他就一直是幸运的。

*

吃完饭,岑水弯主动请缨洗碗。

她带着塑胶手套一边搓着碗一边沉思。

对于岑水弯来讲,有没有家人其实没那么重要,她原来一个人不也过得好好的吗。

不过她又一想,她现在是从无到有,姚斯究是从有到无,类比一下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洗完碗放下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旁边冰箱上贴着几个便利贴。岑水弯好奇的凑过去看,便利贴纸边角已经有些卷皱,看起来有些陈旧。

离着放碗的地方最近的那个上面写着——姚斯究,洗完碗记得把碗往里推推。

纸上的字笔触温柔,看起来不像是姚斯究写的。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写的,岑水弯“哦哦”了两声,伸手把刚放好的碗又往里推了推。

她推完,小心瞥了眼厨房门,凑到便利贴旁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

“阿姨好,我叫岑水弯,是姚斯究唯一的关系比较好的女性朋友。”

她把那个“性”字说的又快又轻,说完没忍住咧开嘴嘿嘿了一声。

岑水弯觉得,她好像和姚斯究更合得来了。

这么一个小可怜,就得和她这种没心没肺的人在一起。

*

等岑水弯洗完碗,姚斯究站在门口看看表,已经差不多要去上学了。

岑水弯走过去,看到门口墙上挂着几张照片,她等姚斯究穿鞋的功夫,一张张浏览了个遍。

清一色都是姚斯究和他妈妈,从小到大,一直只有他们两个人。

岑水弯看完,忍不住感叹:“我可真不是个东西。”

姚斯究穿好鞋打开门,岑水弯先他一步出去,在姚斯究耳边絮絮叨叨。

“班长,我这才发现我真是太不是东西了,竟然压榨了你那么久,不过现在我醒悟了,以后我会宠着你的,你可以在我这里撒泼无理取闹,我都会纵容着你的。”

姚斯究无法想象自己撒泼是什么样子,看着岑水弯永动机一样的嘴巴,问她:“除了这个呢,你还能怎么宠着我?”

岑水弯被他问住了,噎了噎,指责他:“这还不够吗?同桌,你好贪心。”

姚斯究又多了一个称呼,有点无奈。

旁边不断有骑车子飞也似的经过的学生,岑水弯还在思索他刚才的问题,走得慢了些。姚斯究看看时间,反正还早,没提醒她,一起慢慢走着。

岑水弯想了想,其实她也没比他多拥有些什么,穿书前是,穿书后还是。

不过为了表示她的诚意,岑水弯说。

“以后我有的,我都可以分你一半。”

她说完,举了个例子:“我可以把赵悉婷分你一半。”

“……”姚斯究日常跟不上岑水弯的思路,“算了,你不用宠着我了。”

岑水弯咽了口口水,拿牙齿咬咬下唇内侧,眯着眼睛笑起来。

“同桌,你好笨啊。”

姚斯究不理她,经过小摊时顺手买了一包软糖递过去。岑水弯不客气的接了,借着撕开包装袋的声音呼了口气。

姚斯究一定没想到,她刚才那句,其实是她深思熟虑后想出来的一句情话。

她说要把赵悉婷分他一半。

怎么分呢。

当然是得结婚了。

亏她想了这么久才想出来这么隐晦的告白,姚斯究竟然听不懂,看来还是得直接点。

*

月考全部结束后,成绩不能立刻出来,但是课代表已经第一时间把答案从老师那里要了过来,争先恐后的在黑板上誊抄。

姚斯究从英语老师办公室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拿了一份报名表。

岑水弯一边对答案一边问:“这是什么报名?”

“英语作文比赛。”姚斯究把报名表放在桌子上,转身去抄答案。

打上课铃后,英语老师简略的提了一下比赛报名的事情。岑水弯听得蠢蠢欲动,小声问姚斯究。

“我可以报名吗?”

姚斯究没觉得惊讶,只是点点头把报名表推给她示意她自己填。

岑水弯看着还空荡荡的表格,落笔前突然犹豫了。她看看一脸淡定的姚斯究,有点顾虑。

“班长,我的名字在第一个,会不会有点奇怪啊。”

她的名字在第一个的话,总觉得整张报名表都不太正经起来了。

岑水弯用笔帽戳戳下巴,又说:“要不然我还是最后一个再写吧。”

姚斯究安静看着她,轻声说:“好。”

他答应的这么快,岑水弯觉得她又犯病了,摁住报名表不让他抽回去,抓抓头发说:“班长,你能不能给我点建设性意见,别老顺着我。”

姚斯究根本没想把表抽回来,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 

“没什么奇怪的,岑水弯,你的名字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在哪里都不奇怪,没有哪里写着不准岑水弯参加的。”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两个人一起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岑水弯先是小声爆了句粗口,接着跟打了鸡血一样握拳:“班长!你说得好有道理哦,男子汉就要天不怕地不怕!”

姚斯究看着岑水弯一边小声喊着“冲冲冲”一边填表,无声笑了两下。

过一会儿。

姚斯究拿着岑水弯递回来的报名表,神情淡漠。

“有点夸张了,岑水弯。”

“嘿嘿。”岑水弯搓搓手,看了看占了两行的她的名字,笑的非常无耻,“我这其实是在鼓励其他同学,让他们看到连岑水弯都这么有勇气,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唉。姚斯究把表格放在书本下面压住,头疼的笑了两下。

这下子,报名表是真的看起来不太正式了。

*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岑水弯的热情号召有关,这次比赛报名人数异常的多。

英语老师看着长长的报名表吓了一跳,浏览了一遍,也没说什么,看到许意迎的名字,随口跟姚斯究说了句。

“我记得许意迎作文写的挺好的。”

姚斯究平淡的点点头,老师又笑笑,看着眼前乖巧话不多的课代表,随意的跟他唠了两句。

“参加这个比赛也挺好的,拿了第一还有奖金呢。”

姚斯究没报名,闻言只是点点头。

老师又看到最顶上岑水弯大大的名字,笑了:“岑水弯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见到姚斯究又想点头,老师突然促狭一笑,问他:“小姑娘是不是喜欢你啊?又是换座位又是好好学习的,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姚斯究一怔,下意识否认:“没有。”

老师摆摆手,手指举起来做了个“嘘”的动作,一副“我懂得”的表情:“没事没事,老师说着玩的,再说了,谁还不是从高中生过来的,早恋嘛,很正常的,只要别两个人手拉手一起堕落就行。”

姚斯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画面——

耀眼的阳光下,头发被照的金灿灿的女生穿着校服,整个人精神焕发,看他的眼神特别炙热。

“班长,有件事情,一旦过了那个年纪,就不能做了,你知道是什么吗?”

她郑重其事:“是早恋!”

……

*

姚斯究从办公室回座位的时候,岑水弯积极地凑上前,好奇宝宝一样的问。

“老师看到我那么大的名字,有没有问什么?”

姚斯究看她一眼,点点头:“有。”

“?!”岑水弯惊了,忙不迭继续问,“问什么了?!”

姚斯究坐下,面对着她,一板一眼的说。

“她问,你是不是想早恋。”

“噗。”岑水弯喷了,难以相信的嚷嚷,“不会吧,这哪里得出来的结论啊?!”

姚斯究紧张的握了握拳,岑水弯兀自暴走一阵,又问他:“那你说什么?”

姚斯究面不改色的胡说:“我说我不知道。”

“哇你太不懂事了班长!!!”岑水弯拿头撞桌子,“你就应该说不是啊!!这样子岂不是给了老师很多遐想的空间!!!”

姚斯究心里一空,抿唇问她:“你不想谈恋爱对吗?”

“我……”岑水弯噎了一下,磕桌子的动作停下来了,拧着眉头崩溃,“你这什么问题啊?!我怎么回答啊我……”

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铃声在这时候响起来,有男生从后门跑进来,大声喊。

“喜报喜报!今天晚上去操场看大电影!”

教室里立马热闹了。

“这消息准吗?”

“保真保真,操场上大屏幕都扯起来了!”

……

与教室后面的闹哄哄对比鲜明,岑水弯和姚斯究互相看着对方,谁都没说话。

岑水弯看着姚斯究,自己默默在脑海中捋了捋思路。

假如一开始她对姚斯究的认真程度只能打三分,那现在估计爆表了。

这她能不想谈恋爱么!

岑水弯心一横,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掷地有声道。

“如果我有一天早恋被退学了,那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听听听听,这话够明示了吧!

姚斯究眨眨眼,有点想摸摸耳朵,轻声对岑水弯说:“我又不是校长,不能退你学。”

“?”岑水弯瞪圆眼睛,第一次对着姚斯究产生气得牙痒痒的情绪,“……你真听不懂?”

“不是。”姚斯究叹口气,“你说错了,那叫同伙作案。”

“……”岑水弯觉得自己脑细胞有点不太够用,“能别整的这么文绉绉的吗?咱们说清楚点,一句话,谈不谈!”

本来应该是很暧昧的气氛,被岑水弯吼得像是三堂会审。

姚斯究就是那个被她押在下面的犯人,只不过他是心甘情愿的招供。

“谈。”

*

一秒两秒三秒……

自习铃声已经响过了很久,班里已经渐渐安静下来。

岑水弯保持着小幅度的叉腰动作,维持着嘴巴微张的造型呆了很久。

姚斯究安静的等她回神。

半晌,岑水弯才不可置信的笑了一声,压抑着声音说。

“我的天呐!你这也太突然了吧!”

姚斯究冷静道:“你想听别的回答吗?比如加一个不字?”

“不不不不……”岑水弯抑制不住嘴角上扬,像小仓鼠一样捂住脸嘿嘿嘿的笑,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又怕打扰到旁边的同学。

她憋了一会儿,整个人笑的抖抖抖的,最后忍不住了,小声跟姚斯究说:“我去一下厕所。”

姚斯究看着她脚步欢快地跑出去,慢慢松下来一直紧绷着的肩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然听见厕所里传出来一阵爆笑声。

“……”

班里的同学面面相觑,姚斯究扶住额头,耳朵微微发红。

突然变成家养的,也跟着一起觉得丢脸起来了。

*

岑水弯回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大家的神色,兔子一样蹿回座位上,捧着水杯喝了口水。

喝完她把水杯放下,抽出书来翻开,又无意识的嘿嘿两声。

姚斯究瞥她两眼,岑水弯想说话,但是班里太过安静,她就找张纸写小纸条。

-好神奇哦。

-突然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了!

姚斯究看着岑水弯一会戳戳这里,一会抠抠那里的样子,笔尖飞动,把纸条推回去。

-好好学习,岑水弯。

岑水弯看到他写的话,撇撇嘴,没再闹腾。

她乖乖忍到下课铃响起来,教室里桌椅板凳被推的吱吱啦啦的,一眨眼后面人都快走空了,一个个跑着出去买饭。

姚斯究没动,转过头来看着一副欲言又止样子的岑水弯,挑挑眉示意她说话。

岑水弯觉得现在他俩的角色好像有些反转,姚斯究翻身农奴做主人,把她反杀了。

这么想着,岑水弯一激动,拍桌子说了句话。

“我是不是气管儿炎啊!”

她飞速说完,觉得哪里不对,才发现自己说太快嘴瓢了,又重新补救。

“不是,我说我妻管严!”

姚斯究想纠正她的妻字,但是岑水弯一句一句说的飞快,他根本插不上话。

“唉,班长,这样的话,堂堂大姐头岑水弯很没有面子啊!”

“不过妻管严就妻管严吧,大丈夫能屈能伸,没什么的。”

眼看着班里人一个个走光了,姚斯究用笔敲敲桌子:“去吃饭吧。”

岑水弯下意识起身,又苦着脸哀嚎:“你看,我就是妻管严吧!”

她的前同桌陶瑶饿的忍不了了,从后面冲过来箍住岑水弯的脖子把她往外拉,岑水弯踉踉跄跄往外走,一边用嘴型冲着姚斯究说。

“拜拜,男朋友。”

姚斯究嘴唇一抿,想回她,却又没说出口。

他起身往前门走,刚好撞上正准备往里走的许意迎。

大概是没料到班里还有人,许意迎一愣,低下头什么也没说,脚步匆匆赶回自己的座位上。

本来两个人就不怎么熟,姚斯究没注意她,走出教室门却又看到程苏祈拎着一盒盒饭急急忙忙的跑过来。

他无意管别人的闲事,只是在经过后门时听到程苏祈一边喘气一边笑着说。

“来,小同学,外卖员给你送吃的来了。”

……

*

岑水弯和陶瑶在外面吃了面,本来想赶快回教室,却又被拉着去逛精品店。

她兴致缺缺,跟在后面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眼睛从水晶球掠到毛绒发夹,差点打个哈欠。

陶瑶一排排看过去,发现一个好玩的,拿着那个娃娃风风火火的跑过来给岑水弯看。

岑水弯乍一看,觉得这娃娃有点丑,嫌弃的怼她:“……你怎么被做成娃娃了。”

陶瑶白她一眼,摁了下按钮,对着娃娃说了句“我叫岑水弯”,又把娃娃凑到她面前。

那个丑娃娃突然动起来,用尖利的声音重复着陶瑶刚才说的那句话。

“我叫岑水弯我叫岑水弯……”

娃娃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小店,岑水弯觉得丢人,赶紧去关上开关。

声音消失的那一刻,岑水弯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把娃娃抢了过来,转身想去付钱。

陶瑶懵逼:“你要买?”

岑水弯语气和步伐都很坚定:“对!”

*

教学楼的厕所里。

离上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岑水弯溜到厕所里,一个一个门打开,确定厕所里没人,这才放心的把娃娃掏出来,找到那个录音键,清清嗓子,飞快的说。

“姚斯究姚斯究,我是岑水弯,听到请回答!”

她说完后又去按播放键,结果发现把她清嗓子的声音也录进去了,有点无语,又重新录。

录了好几次,总算是满意了,岑水弯哼着歌回到教室里,看到姚斯究已经在座位上了,兴高采烈的跑过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姚斯究和布娃娃大大的眼睛对视一眼,岑水弯献完宝,得意洋洋的说。

“班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上次她讲笑话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姚斯究无奈的点点头。

岑水弯坐下来,有模有样的拿着本子一边敲手心一边讲。

“这个故事呢,就是说从前有一位老师叫三个学生找东西把屋子装满,第一个人买了一车稻草,结果没能装满整个屋子,第二个人买了一罐煤气,就在他拧开阀门放气的时候第三个人拿了一根蜡烛进来噗哈哈哈哈哈!!!!”

“……?”姚斯究记得原版故事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好好一个故事莫名其妙被她改成了笑话,岑水弯笑的哐哐拍了几下桌子,最后在姚斯究无言的注视中艰难的忍住笑,用本子挡住脸道歉。

“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个什么,讲错了哈,重来重来!”

姚斯究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捏着娃娃点头。

岑水弯再次摆好姿势,摇头晃脑的说。

“第一个人买了一车稻草,没能装满整个屋子,第二个人买了一车面粉,还是没能装满整个屋子,这时候,第三个人买了一根蜡烛,在天黑时点燃,烛光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姚斯究耐心的听完,没听出来和娃娃有什么关系,问她:“所以呢?”

“所以!”岑水弯一扬下巴,骄傲道,“今天,岑水弯给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们增加了一种选择!我要告诉他们,还有一种方法,可以把整个屋子装满!”

她说完,把娃娃肚子上的按钮指给姚斯究看。

“就是这里,班长,你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把这个按钮一打开,就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姚斯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先记下她说的话。

那个被岑水弯和陶瑶一起嫌弃过得丑娃娃,被姚斯究小心翼翼的,用手护着放进了书包。

*

晚上不上自习,学校里组织学生去操场看大电影,班主任刚走,就有按捺不住激动地男生扛起座位来往外冲。

走廊里稀稀拉拉响起椅子碰撞的声音,岑水弯也站起身来,姚斯究从桌洞里抓了一把糖想给她,岑水弯摆摆手,没要。

“我自己买了,你的留着。”她顿了顿,看看等在后面的陶瑶还有站在一旁过道里的姚斯究前同桌,觉得搞笑,“咱俩看来不能坐一起了。”

本身就没准备和她坐一起,毕竟太过张扬。姚斯究闻言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岑水弯走后,他的前同桌贼兮兮的想抓一把零食,被姚斯究一把攥住手腕丢回去。

他一愣,不可置信的大吼:“不会吧姚斯究,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

“不是。”姚斯究想解释这些已经被人预定了,但是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干脆一点头,“是。”

“……”前同桌被他的反复无常搞得晕头转向,再一抬头,姚斯究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

操场大屏幕上放的是一部抗战片,岑水弯和陶瑶凑在一起一边吃果脯一边看得津津有味。

前面有女生扎堆聚在一起聊天,最后面的男生已经闹哄哄的开始玩牌唠嗑。

岑水弯和陶瑶两个人坐在中间,安安静静看电影,显得颇为难得。

陶瑶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感慨:“咱俩可真是奇葩。”她说完,转头想看看四周都在干什么,一回头看到后面不远处的俩人,却笑了,敲敲岑水弯的肩膀,示意她转头看,“原来不止咱俩,还有两个奇葩。”

岑水弯扭头,对上了坐在后面的姚斯究的视线。

周围并不算黑,姚斯究乌黑的眼睛倒显得比天上墨色的天空更加深邃,还染上了大屏幕里变换的光彩。

岑水弯牙齿一磕,没咬到果脯反而咬疼了嘴唇。

姚斯究看着她吃痛的皱眉的样子,轻轻笑了笑。陶瑶难得见姚班长这么平易近人,厚着脸皮喊:“班长、周腾,要不要坐过来我们四个一起观赏一下大片,顺便讨论下剧情什么的!”

卧槽!陶瑶你真是好样的!

岑水弯眼睛亮了亮,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周腾等着姚斯究拒绝呢,结果旁边的人只是顿了顿,接着就起身往那边走。

“好。”

*

看电影四人组临时成立,陶瑶把零食放在中间,非常热情的招呼他们吃。

周腾还记恨着姚斯究刚才不让他抓零食,把零食往自己这边挪,故意不让姚斯究碰。

岑水弯无意看了两眼,觉得不对劲,恶狠狠地凶他。

“你是猪吗周腾!小心我让你有来无回!”

“……”周腾屈服于岑水弯的淫威之下,默默把零食推了回去。

姚斯究看看手边的零食,又推给岑水弯。

唯一一个专心看电影的陶瑶看着屏幕上的情节,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两眼一眯严肃的推理。

“我猜,这次情报泄露应该不止赵潜一个人参与了,估计是团伙作案。”

嗯?

岑水弯对团伙作案这个词有点敏感,下意识转头去看姚斯究。

姚斯究明白她在想什么,低低笑了一声。

陶瑶还在讨论剧情,周腾被她带动起来,往前探身跟她交流起来。

岑水弯趁着他俩不注意,凑近姚斯究,抬眼带着笑意看他,低声说。

“班长,你跟我团伙作案,得判你无期徒刑。”

*

前面几排都在小声说着话,在后面的仗着月黑风高,一堆男生聚在一起玩牌打闹。

陈尔岸一手拿牌一手捏着方便面,吃了两口后用脚尖踢踢唐疏舟,口齿不清的冲他说:“看什么呢猪肘?到你啦!”

“嗯?”唐疏舟收回视线,嫌弃的拍了拍被他喷到身上的方便面渣,回忆着记忆里听到的牌数抽了两张牌扔过去。

陈尔岸一看他的牌顿时炸了,喷着面渣骂他:“老子出的对Q诶!你扔个屁的对8啊!!”

“哦哦,那我不要了。”唐疏舟歪头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牌,伸手把自己刚扔出去的牌捡回来。

陈尔岸匪夷所思的看着他,后槽牙碾着方便面咯吱响:“不是我说,唐疏舟,你这几天想什么呢?老是走神。”

唐疏舟一边看自己的牌一边漫不经心的回他:“我想着我以后上清华还是上北大。”

“……”陈尔岸白他一眼。

牌局气氛依旧火热,唐疏舟懒懒散散的扔着牌,偶尔笑着跟他们插科打诨。

他们离着大屏幕很远,周围又人声吵闹,唐疏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电影里的话就这么穿越人海飘进他的耳朵里。

年过半百的老团长拍拍刚从军没多久的小青年,语重心长的开导他。

“人生本该如此,聚散都很容易。”

……

唐疏舟垂下眼,地上的牌乱七八糟的,从前岑水弯和他们一起打的时候,总是嫌他们不拘小节,每次一边骂他们一边把牌往中间推,省得有些牌飞太远找不到了。

可能是潜移默化养成了习惯,唐疏舟用脚挡住差点飞出去的纸牌,又随手推了推剩下的,他刚做完这些动作,头顶突然掉下来几块糖。

陈尔岸也被扔了几颗,一颗砸中脑门,他抬头看了眼,夸张的叫唤了一声。

岑水弯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看了看唐疏舟的牌面,啧啧两声。

“你这手气有点臭啊。”

唐疏舟才反应过来,把她扔下来的糖捡起来,笑着回了句:“你不在,没人垫底了。”

“胡说八道!”岑水弯佯怒,旁边的陶瑶扯了扯她的胳膊,苦着脸央求她。

“别聊了姑奶奶,我快憋死了。”

岑水弯看了眼她非常局促的双腿,仁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推着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对着陈尔岸和唐疏舟握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陈尔岸吹了声口哨,唐疏舟则是笑了笑,把她留下的糖扔进口袋里,率先丢了两张牌接着打。

他用余光看着岑水弯和陶瑶说笑着越走越远,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

这样也挺好的。

真的。

*

晚上看完电影基本也就到了放学的时间,岑水弯临走前又叮嘱了姚斯究一次,生怕他忘记娃娃。

姚斯究被她搞得莫名有点紧张,晚上拿着娃娃坐在床边,摁按钮之前心里还有那么一点七上八下的,仿佛摁的不是按钮而是地雷。

家里除了他没别人,也因为如此,整个房子都显得十分寂寥,安静到没有生机。

姚斯究郑重的按了下按钮,手里的丑娃娃突然嗡嗡的动了两下,接着响起了一段高分贝的声音。

“姚斯究姚斯究!我是岑水弯!听到请回答!”

岑水弯的声音从娃娃里传出来,还诡异的变了点调,再配上整个房间的氛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拍鬼片。

姚斯究确实也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娃娃还在一边喊一边转来转去的,格外喜感。

很聒噪,真的很聒噪,跟岑水弯本人简直一模一样。

床头的小夜灯被他打开了,昏黄的灯光映在脸上,连他脸上的小绒毛都染上了温柔的橘色。

房间里不再寂静,分外吵闹的声音却让他由衷的觉得心情愉悦。

姚斯究盯着转圈的娃娃看了很久,弯起嘴角,笑着问她:“回答?”

他曾经安安静静的沉寂在偏远无人的深海许久,直到某一天,一个勇敢的水手乘风破浪,来到他所在的海域,拿着大喇叭冲他喊话,惊飞海燕无数,让他不得不抬头。

回答,回答,她就是他唯一的回答。

娃娃叫了很久,直到姚斯究准备睡觉才关上。

他把娃娃放在床头,仰头盯着天花板酝酿睡意。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可他心里却觉得异常宁静,就像终于尘埃落定,大石落地,反而让他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耳边却又隐约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姚斯究慢慢睁开眼,旁边似乎天光大亮,他眯着眼睛偏头去看阳台。

窗帘被温暖的风吹的鼓起来,一层轻纱飘舞着,隔着窗帘,他看到阳台上站了一个人。外面阳光浅淡,应该是最温和的时节。那人站在阳光里,正在晾着刚洗好的被单。被单挂好了,她又把褶皱一下一下摊平,又用手去拍打了几下底端。

姚斯究安静的看着她,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他看着她,妇人恍然不觉,只是在一件一件的继续去晾衣服,一如曾经很多年里她经常做的那样。

姚斯究看了很久,终于开口。

“妈妈,好久没梦到过你了。”

他说出的话像轻烟一样消散在空气里,姚母像是没听到,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两人一内一外,中间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又或是永远无法抵达。

姚斯究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干脆想到什么就跟她说什么。

“医院的补助每个月都照常发,我也用不了很多,再加上你原来留下来的钱,现在也有不少了,你不用担心我。”

“你留下的那些便利贴上的话我都背下来了,但是还是没把它们摘下来,反正也不占地方,留着就留着吧。”

他说了几句话,绕来绕去,还是忍不住想把最重要的事情告诉她,紧张的握了握拳,声音有点颤。

“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倒不是来了很多人,只是来了一个,不过,就她一个就够了。”

“她叫岑水弯,有点吵,但是不烦人,你如果见了她,一定也会很喜欢她。”

阳台上的人依旧忙活着,始终没有回头,姚斯究只能看到她垂下来的发丝和时隐时现的侧脸。他深呼吸一口气,轻轻问她。

“下次去见你的时候,带她一起,好吗?”

温暖的风吹起窗帘穿堂而过,在地板上留下一道光影。

妇人终于晾完了衣服,一回头推门,看到姚斯究忽而笑的眉眼弯弯,拿着还滴水的盆走进来,没头没尾的应了一声。

“哎。”

闹铃声猛然响起,梦里的一切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接着整个世界慢慢黯淡下去。

姚斯究揉了揉头发,伸出手去关掉响个不停的闹铃,又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感受到外面明亮的光线,揉揉额头,终于起了床。

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却又似乎哪里都不一样了。

姚斯究白衣黑裤,一进教室就看到了早早来到的岑水弯。她本来歪歪斜斜的坐在座位上,一看到他立马坐直,双手放在桌子上,眼睛跟着他走,眉飞色舞的问他。

“怎么样怎么样,那个娃娃你打开没有!”

姚斯究把书包放下,手捏了捏耳朵,脑子里又响起了那凄惨的叫声,笑了笑:“嗯。”

原来,装满一个屋子,只要一个岑水弯就够了。

*

月考成绩出的很快,才考完两天,就有几门课目的卷子陆陆续续发了下来。

岑水弯又想看又害怕,一看到卷子第一反应竟然是冲出去接水,顺便让姚斯究先帮她把卷子收好。

文科类的卷子改的慢,现在发出来的基本上都是理科卷子。数学课代表发着发着看到名字那里写着“岑水弯”,一边走一边随意的看了眼成绩。

……

卧槽?

他一脸震惊的把卷子放到岑水弯桌子上,姚斯究看了一眼,帮她叠起来把分数压在下面。

岑水弯在外面磨蹭了半天才进来,看到桌子上的卷子,差点手一抖把水杯打翻。

“怎怎怎么样啊?!”她抖了抖卷子,没摊开,就这么胡乱翻看着,半天没找到成绩。

姚斯究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干脆告诉她:“.5”

岑水弯动作一顿,停下了,面容严肃的盯着姚斯究看,咽了口吐沫:“你觉得,怎么样啊?”

姚斯究看着她不安的样子,掏出一颗陈皮糖来递给她,看着她笑:“真厉害。”

岑水弯一下子放松下来,一边吃糖一边心有余悸:“哎哟我觉得我也是真的厉害,你刚才那么淡定干什么,搞得我以为你觉得我考得差呢!”

姚斯究失笑,不知道怎么表达,只好再推过去一颗糖。

岑水弯本来正愉悦的玩着糖纸,忽然眉毛一挑,抑扬顿挫的“嗯?”了一声。

她把糖纸一搓,坏笑着说:“噗哈哈哈我突然想起来那天赵悉婷说我数学能上一百她就管我叫我妈哈哈哈哈哈哈天啊我无痛当妈了!!”

“……”姚斯究对这对母女的脑回路表示不解。

岑水弯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摸了摸下巴,看着安静的姚斯究又想起来一件事。

“班长,你是不是也欠我一个奖励啊。”

虽然觉得在她刚发完神经的时候提起这件事不太妙,但确实是个事实。姚斯究忍住叹气的冲动,点点头。

岑水弯看着他大义赴死的样子,善解人意的说:“放心啦,我怎么会刁难你呢?”

姚斯究不是特别相信。

岑水弯挠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一打响指,凑近他。

“班长,快校庆了。”

姚斯究想想,点头。

岑水弯笑:“听他们说需要有人穿那种玩偶套装送花哦!”

姚斯究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岑水弯一摊手,笑的欠揍。

“跟我一起站岗吧,姚斯究。”

*

前面几排都在小声说着话,在后面的仗着月黑风高,一堆男生聚在一起玩牌打闹。

陈尔岸一手拿牌一手捏着方便面,吃了两口后用脚尖踢踢唐疏舟,口齿不清的冲他说:“看什么呢猪肘?到你啦!”

“嗯?”唐疏舟收回视线,嫌弃的拍了拍被他喷到身上的方便面渣,回忆着记忆里听到的牌数抽了两张牌扔过去。

陈尔岸一看他的牌顿时炸了,喷着面渣骂他:“老子出的对Q诶!你扔个屁的对8啊!!”

“哦哦,那我不要了。”唐疏舟歪头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牌,伸手把自己刚扔出去的牌捡回来。

陈尔岸匪夷所思的看着他,后槽牙碾着方便面咯吱响:“不是我说,唐疏舟,你这几天想什么呢?老是走神。”

唐疏舟一边看自己的牌一边漫不经心的回他:“我想着我以后上清华还是上北大。”

“……”陈尔岸白他一眼。

牌局气氛依旧火热,唐疏舟懒懒散散的扔着牌,偶尔笑着跟他们插科打诨。

他们离着大屏幕很远,周围又人声吵闹,唐疏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电影里的话就这么穿越人海飘进他的耳朵里。

年过半百的老团长拍拍刚从军没多久的小青年,语重心长的开导他。

“人生本该如此,聚散都很容易。”

……

唐疏舟垂下眼,地上的牌乱七八糟的,从前岑水弯和他们一起打的时候,总是嫌他们不拘小节,每次一边骂他们一边把牌往中间推,省得有些牌飞太远找不到了。

可能是潜移默化养成了习惯,唐疏舟用脚挡住差点飞出去的纸牌,又随手推了推剩下的,他刚做完这些动作,头顶突然掉下来几块糖。

陈尔岸也被扔了几颗,一颗砸中脑门,他抬头看了眼,夸张的叫唤了一声。

岑水弯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看了看唐疏舟的牌面,啧啧两声。

“你这手气有点臭啊。”

唐疏舟才反应过来,把她扔下来的糖捡起来,笑着回了句:“你不在,没人垫底了。”

“胡说八道!”岑水弯佯怒,旁边的陶瑶扯了扯她的胳膊,苦着脸央求她。

“别聊了姑奶奶,我快憋死了。”

岑水弯看了眼她非常局促的双腿,仁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推着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对着陈尔岸和唐疏舟握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陈尔岸吹了声口哨,唐疏舟则是笑了笑,把她留下的糖扔进口袋里,率先丢了两张牌接着打。

他用余光看着岑水弯和陶瑶说笑着越走越远,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

这样也挺好的。

真的。

*

晚上看完电影基本也就到了放学的时间,岑水弯临走前又叮嘱了姚斯究一次,生怕他忘记娃娃。

姚斯究被她搞得莫名有点紧张,晚上拿着娃娃坐在床边,摁按钮之前心里还有那么一点七上八下的,仿佛摁的不是按钮而是地雷。

家里除了他没别人,也因为如此,整个房子都显得十分寂寥,安静到没有生机。

姚斯究郑重的按了下按钮,手里的丑娃娃突然嗡嗡的动了两下,接着响起了一段高分贝的声音。

“姚斯究姚斯究!我是岑水弯!听到请回答!”

岑水弯的声音从娃娃里传出来,还诡异的变了点调,再配上整个房间的氛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拍鬼片。

姚斯究确实也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娃娃还在一边喊一边转来转去的,格外喜感。

很聒噪,真的很聒噪,跟岑水弯本人简直一模一样。

床头的小夜灯被他打开了,昏黄的灯光映在脸上,连他脸上的小绒毛都染上了温柔的橘色。

房间里不再寂静,分外吵闹的声音却让他由衷的觉得心情愉悦。

姚斯究盯着转圈的娃娃看了很久,弯起嘴角,笑着问她:“回答?”

他曾经安安静静的沉寂在偏远无人的深海许久,直到某一天,一个勇敢的水手乘风破浪,来到他所在的海域,拿着大喇叭冲他喊话,惊飞海燕无数,让他不得不抬头。

回答,回答,她就是他唯一的回答。

娃娃叫了很久,直到姚斯究准备睡觉才关上。

他把娃娃放在床头,仰头盯着天花板酝酿睡意。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可他心里却觉得异常宁静,就像终于尘埃落定,大石落地,反而让他舒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耳边却又隐约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姚斯究慢慢睁开眼,旁边似乎天光大亮,他眯着眼睛偏头去看阳台。

窗帘被温暖的风吹的鼓起来,一层轻纱飘舞着,隔着窗帘,他看到阳台上站了一个人。外面阳光浅淡,应该是最温和的时节。那人站在阳光里,正在晾着刚洗好的被单。被单挂好了,她又把褶皱一下一下摊平,又用手去拍打了几下底端。

姚斯究安静的看着她,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他看着她,妇人恍然不觉,只是在一件一件的继续去晾衣服,一如曾经很多年里她经常做的那样。

姚斯究看了很久,终于开口。

“妈妈,好久没梦到过你了。”

他说出的话像轻烟一样消散在空气里,姚母像是没听到,依旧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两人一内一外,中间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又或是永远无法抵达。

姚斯究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干脆想到什么就跟她说什么。

“医院的补助每个月都照常发,我也用不了很多,再加上你原来留下来的钱,现在也有不少了,你不用担心我。”

“你留下的那些便利贴上的话我都背下来了,但是还是没把它们摘下来,反正也不占地方,留着就留着吧。”

他说了几句话,绕来绕去,还是忍不住想把最重要的事情告诉她,紧张的握了握拳,声音有点颤。

“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倒不是来了很多人,只是来了一个,不过,就她一个就够了。”

“她叫岑水弯,有点吵,但是不烦人,你如果见了她,一定也会很喜欢她。”

阳台上的人依旧忙活着,始终没有回头,姚斯究只能看到她垂下来的发丝和时隐时现的侧脸。他深呼吸一口气,轻轻问她。

“下次去见你的时候,带她一起,好吗?”

温暖的风吹起窗帘穿堂而过,在地板上留下一道光影。

妇人终于晾完了衣服,一回头推门,看到姚斯究忽而笑的眉眼弯弯,拿着还滴水的盆走进来,没头没尾的应了一声。

“哎。”

闹铃声猛然响起,梦里的一切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接着整个世界慢慢黯淡下去。

姚斯究揉了揉头发,伸出手去关掉响个不停的闹铃,又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感受到外面明亮的光线,揉揉额头,终于起了床。

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却又似乎哪里都不一样了。

姚斯究白衣黑裤,一进教室就看到了早早来到的岑水弯。她本来歪歪斜斜的坐在座位上,一看到他立马坐直,双手放在桌子上,眼睛跟着他走,眉飞色舞的问他。

“怎么样怎么样,那个娃娃你打开没有!”

姚斯究把书包放下,手捏了捏耳朵,脑子里又响起了那凄惨的叫声,笑了笑:“嗯。”

原来,装满一个屋子,只要一个岑水弯就够了。

*

月考成绩出的很快,才考完两天,就有几门课目的卷子陆陆续续发了下来。

岑水弯又想看又害怕,一看到卷子第一反应竟然是冲出去接水,顺便让姚斯究先帮她把卷子收好。

文科类的卷子改的慢,现在发出来的基本上都是理科卷子。数学课代表发着发着看到名字那里写着“岑水弯”,一边走一边随意的看了眼成绩。

……

卧槽?

他一脸震惊的把卷子放到岑水弯桌子上,姚斯究看了一眼,帮她叠起来把分数压在下面。

岑水弯在外面磨蹭了半天才进来,看到桌子上的卷子,差点手一抖把水杯打翻。

“怎怎怎么样啊?!”她抖了抖卷子,没摊开,就这么胡乱翻看着,半天没找到成绩。

姚斯究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干脆告诉她:“.5”

岑水弯动作一顿,停下了,面容严肃的盯着姚斯究看,咽了口吐沫:“你觉得,怎么样啊?”

姚斯究看着她不安的样子,掏出一颗陈皮糖来递给她,看着她笑:“真厉害。”

岑水弯一下子放松下来,一边吃糖一边心有余悸:“哎哟我觉得我也是真的厉害,你刚才那么淡定干什么,搞得我以为你觉得我考得差呢!”

姚斯究失笑,不知道怎么表达,只好再推过去一颗糖。

岑水弯本来正愉悦的玩着糖纸,忽然眉毛一挑,抑扬顿挫的“嗯?”了一声。

她把糖纸一搓,坏笑着说:“噗哈哈哈我突然想起来那天赵悉婷说我数学能上一百她就管我叫我妈哈哈哈哈哈哈天啊我无痛当妈了!!”

“……”姚斯究对这对母女的脑回路表示不解。

岑水弯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摸了摸下巴,看着安静的姚斯究又想起来一件事。

“班长,你是不是也欠我一个奖励啊。”

虽然觉得在她刚发完神经的时候提起这件事不太妙,但确实是个事实。姚斯究忍住叹气的冲动,点点头。

岑水弯看着他大义赴死的样子,善解人意的说:“放心啦,我怎么会刁难你呢?”

姚斯究不是特别相信。

岑水弯挠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一打响指,凑近他。

“班长,快校庆了。”

姚斯究想想,点头。

岑水弯笑:“听他们说需要有人穿那种玩偶套装送花哦!”

姚斯究觉得不妙。

果不其然,岑水弯一摊手,笑的欠揍。

“跟我一起站岗吧,姚斯究。”

*

卷子一门一门发的很快,下午倒数第二节课是英语,早就预估过自己成绩的岑水弯信心满满。

临上课前英语老师特地把她叫了出去,两个人站在走廊里,英语老师笑眯眯地把卷子递给她,颇为欣喜的开口。

“岑水弯,你这次进步很大啊!”

岑水弯在心里想着“那是那是”,面上却不显,还谦虚的笑笑。

她把卷子接过来打开,鲜红的分数写在左上角。

.5

槽。

岑水弯想以头抢地。

她的表情太过复杂,震惊讶异甚至还有点错愕后悔,但是这些一起落到老师的眼里,那就只有两个字——

惊喜。

老师拍拍她的肩膀,语气欣慰:“这次卷子做得很好,一看就是下了苦功夫的,尤其是后面的作文,遣词造句都用了很多课堂外没讲过的格式。老师把情况反映给你班主任,他说你其他科目也都考得很好,没想到啊,咱们岑水弯还是个潜力股!”

老师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岑水弯不是故意的,但她真的忍不住在脑子里开小差,自己不停的嘟噜着“造化弄人造化弄人这就是天意……”

老师自己唱了半天的独角戏,没等到岑水弯的互动,以为她太高兴了,忍不住又笑了:“这么高兴啊,那你跟老师说说,下次是上升还是下降?”

岑水弯没注意她说了什么,下意识接了句:“下降下降……”

“……嗯?”老师眉毛一挑,笑容略微有些僵住,眼神里透露出一丝疑惑。

岑水弯看她表情不对,自己从脑海中把她的话回忆了一遍,反应过来了,尴尬的扯扯嘴角,补救道:“哦哦,错了错了,上升、上升。”

老师这才笑着慢慢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慈爱。

上课铃响起来,老师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进去。岑水弯和老师前后脚进门,拿着卷子在众目睽睽下走回座位上。

有知情的同学小声讨论着岑水弯的成绩,胡朗月听见了,半是质疑半是不屑:“这么短时间怎么可能学的这么好,怕不是抄的吧,那也太不会抄了,能保证每次都考这么高吗?”

旁边坐在岑水弯后面的同学这段时间被岑水弯分了好多零食,和她关系熟络不少,闻言有些不高兴,转过身子去小声怼她:“她作文也是满分呢,你抄能抄出个满分作文来啊?”

许意迎改题的笔一顿,略略抬头用余光去看岑水弯。

岑水弯有点蔫,哭丧着脸把分数给姚斯究看。姚斯究本来想夸她,但是看她皱着脸的样子,又忍不住逗她,把几乎要拿出来的糖塞回去,淡淡说。

“那这次没有奖励了,以后要谦虚一点,岑水弯。”

“……?”岑水弯拧眉头,“你变了班长,你仗着我宠你,现在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姚斯究很有原则:“我没有。”

后面的女生和胡朗月的争执不知不觉演化的越来越激烈,两个人谁也不服气。

胡朗月就一口咬定不信岑水弯的成绩,还放狠话说:“她不是还参加了那个什么英语作文比赛么,有本事在那上面拿奖啊!”

后桌女生气的不轻,瞥了眼讲台上讲题目的老师,一拍岑水弯的后背,恶狠狠地说:“岑水弯,那个作文比赛你必须拿第一!”

岑水弯:谁在安排我?

她无语的往后靠了靠,低声回:“你当正数第一和倒数第一一样好拿呢?!哪来的自信?”

胡朗月也不认输,戳戳许意迎的后背,小声嘀咕:“意迎,第一是你的!”

哟呵,又被安排了一个。

岑水弯刚才只顾着和姚斯究说话了,没听到她们两个的争执。那天醉汉事件之后,她对许意迎有那么一点意见,虽然不至于吵起来,但是一听到对方的名字,笑容淡了,留下一句“好好听课”就又转过身去。

许意迎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只是在四周回归平静之后,擦了擦掌心的汗。

她其实没有一定要拿第一,第二、第三,她都可以。

她只是需要钱。

*

晚上岑水弯回家的时候,数学卷子直接拿在手里,都没往包里装。她还特地把分数又描了一遍,恨不得举到赵悉婷眼皮子底下让她看清楚。

明亮的客厅里,赵悉婷翘着腿坐在沙发里,若无其事的抽出来一个圆形墨镜戴上,语气自然。

“怎么了,你妈妈我今天突然瞎了。”

“……”岑水弯鄙夷的看她一眼,把卷子放在一旁,盘起腿来坐到沙发上摸了个橘子吃。

赵悉婷干脆装盲人装到底,到处扒拉着,颤颤巍巍的摸到桌子上的果盘,又摸了半天才挑出一个橘子来。

岑水弯一言难尽的看着她的动作,砸吧了半天嘴想吐槽她,话到了嘴边,最后却变成一声喷笑。

赵悉婷哼了一声,岑水弯掰下来一瓣橘子,仰头张开嘴高高把橘子抛起来又接住,玩得不亦乐乎。

加班回来的岑山高一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

也许是嫌弃客厅的灯亮的晃眼,赵悉婷戴了个和她那身睡衣及其不搭的老爷爷镜,旁边岑水弯张着个大嘴,却还是能把橘子扔到鼻孔上。

“……”他现在觉得还不如继续加班。

*

月考成绩出的很快,岑水弯理科一般,文科比较出彩,总分加起来跟坐了火箭一样,从班里吊车尾混到了中游水平。

陈尔岸一下课就跑过来骂她叛徒,每次都被岑水弯用几袋零食打发回去。

本来确实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但是岑水弯现在对着一张稿纸,郁闷的用牙去咬笔帽。

她怎么都没想到,班主任竟然要她在自习课上分享学习心得。

这有什么可说的啊,她的成功可是一条无法复刻的道路。

但是她又不想说那些套路一样的空话,于是导致了她纠结了一上午,一个字都没编出来。

姚斯究看着她长吁短叹,不太明白:“你平时不是很能说吗?”

这话特别像反讽。岑水弯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见姚斯究眼神剔透,又再次低下头叹气。

她划拉着本子嘟囔:“这能一样吗?你要是说让我上去讲讲倒追班长一百讲,我肯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连上两节课不带喘气的。”

姚斯究就不太想理她了。

磨蹭到快上自习,岑水弯终于放弃,先是写了一堆套话上去,只在最后稍微加了一点非常具有岑水弯风格的话。

也真是老天助她,讲到最后几段,教室外面突然有人找班主任。他一出去,岑水弯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一张张或熟悉或眼生的脸,突然产生一点紧张的情绪。

已经忘了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几天,时间不算很长,但是却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下意识的去看姚斯究的眼睛,对上他玻璃珠一样清澈的双眸,心跳声如擂鼓一般响亮。

最后几行写的很短,和前面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她低着头念:

“不过总而言之,因为我排名低啊,所以进步空间大。同理,如果曾经和我并肩的兄弟们也发愤图强好好学习,那我的地位怕是朝不保夕,说不定哪天你们都上来了,我就又成倒车尾了。”

“假如真的有这么一天,班主任肯定很开心,我开不开心就不好说了。总归一句话吧,希望你们都能进步,但是不要超过我,谢谢大家!”

班里寂静一瞬,接着从后面开始响起掌声,还夹杂着陈尔岸的口哨声。

岑水弯从讲台上一步一步走下来,有和她刚熟悉起来的女生笑着去拉她的手,她看着姚斯究的眼睛走回座位上,心情却有些五味杂陈。

这是多么鲜活的一个世界啊,也许很多人在书里根本没有出现,但他们实际上活的多姿多彩,不比任何人差。

其实并没有主角配角一说吧,只是有些人刚好被挑出来,被人专门撰写了一部传记。

曾经岑水弯觉得自己是一个局外人,但她现在却清晰地感受到,当她的名字和姚斯究捆绑在一起的那天,她就走不掉了。

*

校庆开始前,唐疏舟托人从负责人那里给岑水弯要了两个站岗的位置给她。

岑水弯溜到后台去选了两个看起来很登对的棕熊头套,唐疏舟站在她后面看她把选好的头套做上标记,扯过来一个凳子坐下,抖着腿问她。

“你要和谁一起?”

岑水弯没瞒他:“姚斯究。”

唐疏舟抖腿的动作不停,吊儿郎当的说:“你可真厉害,八竿子打不到的人也能勾搭上。”

旁边还有几套玩偶套装,岑水弯想了想,还是把她挑出来的两套放进柜子里,一边随口回:“灵魂契合,你懂么?”

唐疏舟觉得她现在总能时不时蹦出来几句歪理,偏偏还让人想不到怎么反驳。

岑水弯忙活完,见他出神,拍拍他的肩膀:“你知道吗,这世界上灵魂契合的人,一类成了朋友,一类成了情侣。看在咱们交情的份上,勉强把你提到灵魂朋友一列,荣幸吧?”

唐疏舟哑然失笑,拱拱手表示佩服。

前台传来音乐声,校庆快开始了。后台忙碌起来,岑水弯探身去看了看,准备往观众席走,看到唐疏舟还坐在那里,叫他:“你还不走?”

唐疏舟回过神,脚踩在地上,坐在座位上回身冲她摇摇头:“我说好了留在后台帮忙,你去吧。”

岑水弯“哦”一声,不忘叮嘱他:“那你帮我看好了,等表演结束我来拿衣服,不要让别人抢我的。”

“知道了。”唐疏舟笑着摆手,嫌她幼稚。

岑水弯放下心来,猫着腰钻出去,一眨眼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走廊。

有人朝唐疏舟走过来叫他帮忙,他伸个懒腰站起来,用脚关紧半开的柜子门,无意识地笑了一声。

“谁跟你契合……”

*

观众席上的座位都是随便坐的,陶瑶给岑水弯占了个偏后的座位。岑水弯溜过去坐下,找了一圈没看到姚斯究,干脆也不找了,抓了一把陶瑶手里的吃的吃起来。

两个人听着台上主持人念开场白,陶瑶咔擦咔擦吃了几口薯片,凑近她小声说:“你知道吗,程苏祈好像要转学了。”

这段剧情岑水弯还记得,程苏祈转学后还偷偷溜回来找许意迎,两个人小别胜新欢,感情进一步升温。

但她看着陶瑶一副“快夸我我竟然知道了这么一个大秘密”一样的神情,努力的憋出来一个惊讶的样子:“哇!”

可能她的不走心依旧很明显,陶瑶撇撇嘴,鄙夷道:“喂喂喂,好歹是你原来死心塌地追过的人哎,你现在这样,真的特别拔那啥无情。”

岑水弯有点被她的形容恶心到了,侧着身子离她远了些。

台上舞蹈唱歌情景剧都表演了一个遍,总算是快到了尾声。

岑水弯跟陶瑶打了个招呼,又跟来的时候一样鬼鬼祟祟的先溜了出去。

她快步跑到后台,唐疏舟又坐回了刚才她走时的位置,让人恍惚他究竟有没有移动过。

见到岑水弯进来,他伸手拉开柜门,对着她那两套衣服打了个响指。

岑水弯刚想欢喜的跑过去,手腕突然被人拉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她顿住了,回头看到垂头看着她的姚斯究。

他眼里有些无奈,看到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又抿起唇来笑。

“你也来了呀!”岑水弯扯着他的袖子一起过去,唐疏舟已经不在那里坐着了,岑水弯看了一圈,发现他站在不远处替人整理衣服。

本来还想跟他说几句话,现在也不好去打扰他了。岑水弯蹲在柜子前把两套大熊头抱出来,示意姚斯究自己选一套。

姚斯究看着像两个孪生兄弟一样的头套,随手指了一个。

岑水弯立马笑眯眯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想选另一套,咱俩可真是心有灵犀。”

姚斯究叹口气,把她选好的那套熊头拿起来戴在她头上,看着岑水弯头大身子小的样子笑着拍拍她的熊脑袋。

等两个人都把衣服换好后,岑水弯摆了个扭曲的POSE,捏着嗓子去拍姚斯究,一边说:“熊~大~,俺的蜂蜜又被人吃啦~”

“……”姚斯究捂了捂自己的熊头,看着别人飘过来的视线,拿上要发的东西扯着她出了门。

礼堂外面还站着几个不知道是谁的卡通玩偶,可能是同穿玩偶服反而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两个同为兔子的人抱在一起跳舞,胖胖的肚子撞到一起,也不知道是谁绊了谁一脚,两人双双跪在了地上。

岑水弯看的啧啧感叹,也蠢蠢欲动,伸出两只手做了个提裙角的动作,在姚斯究面前转了个圈,停下来的时候冲他伸出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姚斯究看到旁边已经有学生走了出来,顺势把手上拿着的花分了一半给她,又拍了拍她大大的熊掌。

岑水弯在头套里笑嘻嘻的,没再闹腾,和姚斯究并排站着,经过一个人就发给他一束塑料花。

后面花都发完了,岑水弯干脆就伸出熊掌来跟过路的学生击掌问好,姚斯究站在后面静静看着她,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他就晃晃脑袋,继续安静的看着。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出来的学生也都没走,站在外面和几个大玩偶玩的开心。

不知道是谁从后台拿出来一堆气球,站在小台子上吆喝着发。很多人被吸引过去,岑水弯正玩到兴头上,看着五花八门的气球心里痒痒,扯了扯旁边站桩一样的姚斯究,换上可怜巴巴的神情,努力去找他缩在熊头里面的眼睛。

姚斯究看看那边越聚越多的人,手又被岑水弯晃了两下。他一垂眼就看到她水汪汪的两只眼睛,虽然知道她在演戏,但还是叹了口气,拍了下她的脑袋,抬脚朝那边跑过去。

本来聚在一起的人群突然被一只大熊插了进来,姚斯究长得又高,庞大的身躯在黑夜里颇为气势慑人。

有男生扭过头来瞥他一眼,“卧槽”一声,喊道:“这熊黑乎乎的吓死老子了!!”

周围的人挤不过姚斯究,一脸震惊的后退两步。

岑水弯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笑的快要坐到地上。

姚斯究成功突围,从众人手中抢到了一个海绵宝宝的气球,牵着绳朝岑水弯跑回来,变了形的海绵宝宝在黑夜里笑的嘴角咧开。

“哎哟,你这真的是,狗熊成精啊!”

岑水弯蹲在地上笑,把手腕举高。姚斯究一边喘气一边把气球绳子系在她手腕上,嘴角笑容无奈。

他把绳子系好后,本来想收回手,突然被岑水弯猛地拉住手腕。

大家都还在七嘴八舌的围在那边抢气球,岑水弯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到他们。她咧着嘴笑,握紧姚斯究的手腕,大步带他往另外一侧跑去。

学校后面有一处废弃已久的地方,平时会摆放些杂物。姚斯究根本来不及问她,被她拽着跑到这里。

喧闹声被抛在身后远远地,几乎听不见声音。四周安静得氛围让他忽然有些紧张,岑水弯单脚踩上一个废旧的箱子,踩了踩,感觉是结实的,又一下子站上去。

姚斯究看着她的动作,双手悬在旁边害怕她摔下来。

岑水弯踩到箱子上,比姚斯究高了半个头。她满意的把熊头拿了下来,露出一张光洁的带着笑的脸。

她本来想伸手替姚斯究把他的头套也摘下来,但是手上没地方拿了,只好对他说:“你也拿下来。”

姚斯究看着她在月光下皎洁的双眸,没说话,乖乖伸手取下头套。

天气不热,但他穿着厚厚地外套跑了那么久,现在前额上出了层薄汗,发梢被汗打湿黏在额头上,眼睛在月夜下像宝石一样流转着光芒。

他仰起头去看她,两个人一时间谁都没说话,空气中安静的只有风声,还有各自的心跳。

岑水弯握着拳头给自己打气,本来想抬手把头发捋一捋,结果熊掌不方便,越揉越乱。

姚斯究看着她笑,也不帮她。

岑水弯弄了半天,最后放弃,看着姚斯究笑吟吟的样子,咽了口吐沫,拔高声音给自己打气。

“那什么!我奖励想好了!”

姚斯究顺从的点头:“是什么?”

岑水弯咳嗽两声,严肃的说:“我要先斩后奏!”

姚斯究失笑,然而嘴角刚提起来,眼前突然被人用手掌一挡,遮去了满眼的清辉。

下一秒,他的嘴唇上贴上来一个清清凉凉的柔软物体。

还带着点他给她买的饮料的味道。

岑水弯也不会接吻,就只是压上去,还有头发不听话的飘落到两个人嘴唇之间,搞得她下巴有些痒。

空气像是停滞了,又像是比刚才流动的更加激烈。

姚斯究的眼睛被她紧紧捂住,只能透过岑水弯的指缝看到一点月色,影影绰绰的,什么都看不到,却又比看得到更为紧张。

冷而明亮的月光下,她踩在箱子上,俯下身子去亲他,还伸手遮下他眼前的一切,手腕压在他脸侧,那跳动的脉搏一下又一下跳的激烈,成了他对这第一次接吻最深刻而清晰的记忆。

*

岑水弯完全不会接吻,生硬的撞上去,又生硬的直起身子。

她站直后,手掌还是摁在姚斯究脸上,紧张的看着他,不敢挪开。

“岑水弯。”姚斯究耐着性子叫她,声音有点哑,“把手拿开。”

岑水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拒绝了:“我不,你是不是要打我?”

姚斯究快被她气笑了:“我打你干什么?”

他伸手握住岑水弯的手腕,轻轻往旁边一拉。岑水弯拧不过他,只能任人宰割。

刚巧她被握住的手腕上系着那个气球,姚斯究把她的手腕拉下来,气球绳子也被他扯了下来,海绵宝宝的大脸刷的落到他俩中间,两颗大大的门牙呲着对他们笑。

岑水弯一抬手,把海绵宝宝的脸摁到了姚斯究脸上。

姚斯究被她的突然袭击搞得措手不及,闭着眼睛被撞了一下,真气笑了,直接一使劲把岑水弯从箱子上举下来,拉着她的手腕往回走。

岑水弯蹦蹦跳跳跟在后面,一跳一跳的去看姚斯究的耳朵。

通红的,在晚上也看得很清楚。

“嘿嘿。”她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被他拉着走,“走这么快干什么?”

姚斯究不看她,声音还很淡定:“再不赶紧回去礼堂关门了,头套还要还。”

“哦。”岑水弯晃晃他牵着她的手,“你要这样和我回去吗?”

姚斯究一愣,看了看前面还有一段的距离,没有放开,反而握紧了,声音闷闷的说。

“等到地方再松开。”

两只黑色的熊在黑夜里走得越来越慢,明黄色的海绵宝宝一晃一晃的,像行走的小夜灯。

*

那场英语作文比赛是要先在学校里进行选拔的,报名的同学被随机安排好场次,老师发下一张作文纸来进行命题写作。

岑水弯和许意迎很巧合的分在了一个教室里,不过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岑水弯一开始都没注意到她。

作文纸发来下后,教室里安静的只剩刷刷写字的声音。

许意迎坐在最后面,笔尖点在纸上很久,直到洇出来一团墨迹,依旧没有动作。

她失神的盯着纸张上的文字,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起许母的那一通那话。

自从上次许父来找她后,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许父断了许意迎的生活费,她紧衣缩食撑了这么久,程苏祈还偶尔变着法子请她吃饭,到现在也依旧快要撑不下去了。

无奈之下,她跟许母打了电话。

那边响了很久才接起来,许意迎缩在阳台的角落,抱着膝盖叫她。

“妈妈?”

那边似乎有小孩子的哭声,妇人哄了一会儿才急匆匆的应她一声:“许意迎啊?怎么了?”

她们关系并不算亲密,许母经常是连名带姓的叫她。

许意迎咬着下唇,声音细小:“妈妈,你可以给我一点生活费吗?我现在真的没有钱了……”

许母听清了,眉头皱起来,声音调的老高:“你爸爸不给你?他是不是又拿钱买酒去了?”

许意迎没说话,听着许母的声音,忽然有些委屈。

可她的情绪只维持了不到半分钟,许母下一句话像一盆冷水一样浇下来。

“那你问我要钱,我也拿不出来啊,你抚养权在他那里,他才该养着你啊!”小孩子又哭起来,许母哄了两声,有些不耐烦的对许意迎说,“许意迎,我还有儿子呢,也掏不出来什么闲钱了,你听我的,你爸他肯定还在家里放了钱,你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去翻翻。”那边小孩大哭起来,许母哎哟哎哟的,匆匆挂了电话。

直到电话里再次传来冰冷机械的嘟嘟声,许意迎依旧一动没动,坐在阳台的角落,眼神无意识的落在某处。

一眨眼,眼泪掉下来两滴。

忽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许意迎一哆嗦,抬起头看到了站在旁边的监场老师。老师疑惑地点了点她依旧空白的卷子,低声提醒她:“发什么呆呢?”

许意迎垂下头来,看着被染上一块黑色的卷面,忽然站起身拿着卷子往讲台上走去。

监场老师吓了一跳,跟过去。

许意迎把卷子放在讲桌上,轻声说。

“我不考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

岑水弯坐在靠门的第一排,全神贯注的写着题目,看起来心情很好,写起来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

她半个脸落在阳光下,纤长的睫毛被照的根根有光泽,交叠着的双腿一抖一抖的,小白鞋的鞋带也随之跳动的很规律。

许意迎轻飘飘的从她前面经过,没忍住又看了她一眼。

岑水弯没有抬头,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离开。

两个人就此交错开来,岑水弯被太阳照得燥热忍不住侧身到旁边去躲开,许意迎走在布满阳光的走廊,却依旧觉得冰凉。

许意迎弃考后,直接跟班主任请了个假回家。

这个时间段,许父一般都在外面厮混。她小心翼翼的开了门,确定家里没人后,依旧动作很轻,飞快的跑到她的卧室。

从前许父精神还没这么差的时候,偶尔心情好会多给她一些钱。许意迎偷偷把它们藏在房间里的小盒子里,又把盒子藏在褥子下面,现在倒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要不是真的没办法,她其实根本不想回这个家。

许意迎把不怎么厚重的褥子掀起来,看到盒子还在,舒了口气。

片刻都不想多呆,她拿起盒子来准备出去,刚走到客厅中央,门锁却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厚重的铁门嘎吱一声打开,许意迎来不及躲开,僵在原地。

满身酒气的许父看见她,甩手把门关上。屋里光线一下子暗下来,许父看到她手里拿着的盒子,突然大怒,晃晃悠悠走过来想抢。

“你从家里偷拿的什么东西?!递过来!”

许意迎慌忙把盒子拿到身后,踉跄的后退不让他靠近。

她的遮掩惹怒了许父,他吐了两口唾沫,随便抓起来一样东西就朝许意迎扔过去。

那双满是脏灰的鞋擦着她的脸颊飞过,砸在身后墙上又滚落到地上。

许意迎退到墙角,又顺着墙往旁边躲,许父抄着家伙堵她,两个人在不大的客厅里绕来绕去,许意迎绕不开,被他一脸凶狠的堵住。

“拿过来!”许父瞪着眼吼她。

见许意迎还不肯,他一扬手又准备打她。许意迎在混乱中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看着许父狰狞的脸,下意识尖叫着朝他砸过去。

坚硬的烟灰缸被她用了十成的力气扔过去,凹凸不平的边沿把许父的额头划了一道大口子,冒出汩汩热血。

许意迎被吓到了,许父眼前发黑,一摸头摸下来一手血,火冒三丈,手里的木板子一下子打到许意迎身上。

那木板呼呼带风,扇的她生疼。

许意迎的头发被木板岔子挂下来几根,疼得眼泪直接冒了上来。

她浑身发抖,模糊看到了一个泛着冷光的东西,想也没想,拿过来反手捅到扑过来的许父身上。

温热的血溅了她满手,许意迎竟然没觉得害怕,只是眼泪却失控的往外冒。

她一使劲,拔出刀来又捅进去,泪眼朦胧的大喊。

“你怎么不去死啊!”

她喊出这句话的同时,天空突然变了颜色,世界像是被按下暂停键,路上的行人停止了脚步,被风吹动的树叶僵在那个形状。

刚交完试卷走在学校里的岑水弯突然听到一阵疯狂的响铃声,随之而来的是急促的机械音,震得她脑膜疼。

“警报!警报!女主许意迎严重偏离剧情设定,本书中世界外出通道即将关闭,请外来者及时离开!警报!警报!……”

“靠。”岑水弯拍拍额头,皱眉扫视周围。

原本和她并排的学生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不动,眼睛没有聚焦,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

这太诡异了,岑水弯看看头顶瞬间阴沉下来的天空,迷茫道:“什么鬼啊!?”

她刚说完这句话,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投屏式的页面,上面的字泛着冷光,在这天地间显得格外透亮。

“请问您是否要立刻离开此世界”

开什么玩笑。

岑水弯看着下面两个选项,毫不犹豫的点了“否”。

那个对话框消失后又立刻弹出来,内容一字不差。

岑水弯感觉事情可能有些不妙,但她依旧没有犹豫,立马点了否。

这么循环了几次,她再次点下去的时候,对话框没有再出来,头顶浓云滚了一滚,突然从里面翻出来一个穿着灰袍子的道士,腾云驾雾的落到她眼前,还没站稳就着急忙慌的去扯她。

“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啊让你走怎么还不听呢?!”

“哎哎哎……”岑水弯扎马步顿在原地,像个被非礼的小姑娘一样挣扎,一边叫,“姚斯究姚斯究姚斯究,有人抢老婆啦啊啊啊!!!”

穿的稀奇古怪的道士尴尬的松开扯着她的手,又甩着衣袖催她:“抢屁啊,你没听见这个世界通道要关闭了吗?再不走就得永远留在这了!”

“卧槽!这感情好啊!”岑水弯惊了,恨不得鼓掌叫好。

道士被她奇怪的脑回路噎住,抬头看了看天空的通道关闭程度,还能坚持一阵子,索性一抱胸,跟她探讨起来:“你想留在这?你不回家了?”

岑水弯和他保持了点距离,慢条斯理的说:“说到这个,我还得问问你,我到底为什么稀里糊涂到了这里?”

“这个……”道士面上一哂,显然有点理亏,心虚的声音都小了点,“我开通道四处乱晃的时候不小心把这个世界里原本的女配放出去了,结果她精神泯灭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回不来了,我这不得想办法找个最契合的灵魂补救一下,不然这个世界就要崩塌了……”

岑水弯冷笑:“那你问过我的意见吗就把我扔过来了?一睁眼梦回高中你知道我当时差点吓到猝死吗?”

道士被她骂的缩起肩膀:“当时事发突然太紧急了,只好先把你揪过来顶一下班,再说等我修复好这个世界的bug,你不就又能回去了吗?”

“哦,是啊,那你现在修复好了吗?”岑水弯冷声问他。

提起这件事,道士先是一梗,接着又被她戳了痛脚:“我马上就要修复好了!结果谁能知道这他妈的女主直接变异了啊!这可不是能修复的了得了,我跟你说,这个世界马上就要被归为垃圾空间流放宇宙了,你赶紧跟我出去,咱们各回各家,跟这倒霉地方saybyebye。”

岑水弯看着他气的跳脚的样子,眉毛高高挑起来,抓住重点问他:“你等会,什么叫归为垃圾空间流放宇宙?”

眼看着通道一点点关闭,道士说话的语速都快了起来:“就是说这个小说衍生世界彻底没救了就要被放弃了,系统会再重新根据小说内容演化出来一个新的,所以这个旧的就要变成宇宙垃圾了。”

他语速快的岑水弯差点没听清,最后她也不管他说了什么,直接问了句:“那这个世界还能继续存在吗?”

道士飞快的说:“能是能的,只不过就是彻底和其他世界失去联系,成为一个孤零零的小垃圾。”

岑水弯听完,怼了一句:“你才是垃圾。”

“……”道士懒得管她,着急的跺脚看天,催促道,“快点快点,再不走真走不了了!”

与道士的焦虑不同,岑水弯反倒放松下来,懒懒的站着,嘴角还带着笑。

她晃晃脑袋,悠悠地说:“你走吧,我就不走了。”

“哦哦知道了知……”道士下意识答应,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你不走了?!”

“嗯。”岑水弯抬眼去看六层楼高的教学楼,顶上插着一面国旗,在风中猎猎飞舞。

“不是?你疯啦?原来的世界你不要了?”道士瞪大眼睛,质疑岑水弯的决定。

也许别人在面临这个问题时需要仔细思索,但是于岑水弯而言,这是一个轻轻松松就能做出来的决定。

原来那个世界虽然也好,却没给她留下太多需要留念的人或事。

可这里不一样。

她笑了笑,点头:“嗯,不要了。”

道士依旧不敢相信:“这里不过就是一本书的衍生品!”

温和的风从远处掠来,擦过岑水弯的指尖,连带着她的声音也变得温柔起来。

“谁知道原来的就不是呢?”

通道快要彻底关上了,岑水弯虽然笑着,眼神却坚定。

道士看着她,神情有些复杂,他不敢耽误时间,最后问了一遍。

“不要后悔,放弃了这次机会,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嗯。”

岑水弯点头,背着手笑得灿烂。

“不后悔。”

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道士最后看了她一眼,第一次有种想要永远记住一个人的冲动。

他足尖一点,又跟来时一样,腾云驾雾直冲云霄。

岑水弯站在地上仰头看他消失在天际,脸上笑意清浅。

通道关闭的那一瞬间,天空恢复晴朗,碧蓝如洗,万里无云。

身边的同学又重获生机,记忆也没有丝毫卡顿,继续有说有笑的走过。

后面赶上来的严静静拍拍站在原地的岑水弯,好奇道:“走呀,看什么呢?”

岑水弯被她一拍,将视线从头顶天空收回来,笑眯眯地挽住她的胳膊。

“哎,回教室咯。”

*

派出所的门被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推动,许意迎垂着眼抬脚迈进去,手上的血已经凝固成了暗红色。

穿着制服的警察小姐姐看到她逆光走进来,以为小姑娘遇到了什么麻烦,连忙上前,却被她手上反光的刀片晃到了眼睛。

许意迎抬手把刀子放在桌子上,轻声道。

“我自首。”

外面阳光普照,街道旁边的落叶被环卫工人轻轻扫到一起,聚拢成一个小山丘。

她向外面看了一眼,忽然抿起唇,微微笑了笑。

*

坐在教室后面玩着游戏机的程苏祈忽然有些烦躁,把游戏机一扔,趴在桌子上。

旁边的人凑过来,可怜巴巴的问:“哥,你真要转学啊?”

程苏祈扫他一眼,揉揉他一头乱毛,语气虽然不耐烦,但是眼神却很温柔。

“你这幅表情哭丧呢?转学而已,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十六七岁的年纪,总觉得未来还很长,从来不把离别当做是一件天大的事。

岑水弯和严静静一起回到教室的时候,班里还空着一小半人,老师干脆放他们自己做题。

陆陆续续有人回来,岑水弯一进去就看到了坐姿挺拔,正抿着唇做题的姚斯究。

他的头发沐浴在光里,看起来柔软蓬松。

岑水弯忍住想要揉他头发的欲望,坐回位置上。姚斯究把他工整记在本子上的老师画出来的题目推给她,看到岑水弯心情愉悦的样子,也忍不住笑。

“写的很好?”他低声问她。

岑水弯拿书挡住台上老师的视线,小声跟他说:“我的作文写的确实不错,不过我高兴不是因为这个。”

讲台上,老师低下头去自己翻书看,没有注意下面的情况下。

姚斯究微微弯了下腰,眼眸在光下显得没那么幽深,变得清澈透亮。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岑水弯眼睛一转,狡猾的笑,“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姚斯究叹气,转回头去不理她了。

岑水弯讨好的去拉他的小拇指,被他轻轻握了握手掌。

两个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交叠在一起。

岑水弯转着笔去看题目,看着笔尖在纸上晕出的光晕,脑子里想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也许在大家都没有感受到的某一刻,这里已经被人团了几下,像踢皮球一样踢到了不知道哪个角落里。

以后,这里就是飘荡在浩渺宇宙中的一个小垃圾时空,别人进不来,他们也出不去。

可是这儿依旧有四季更替,绿树繁花。再也没有所谓的偏离主线,只有每个人在关键时刻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这个被定义为垃圾的空间看起来像是被迫流浪,实际上从现在开始才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世界。

自此,每一个人都是主角。

可可爱爱的end~

?(′???`)比心

草莓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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