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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七、八天后,我做的饭菜也算是有模有样了。而严若萱则借口看父母,回娘家又住了一周。我心道,好不容易等你身体好了,你又跑回娘家了,你就躲吧,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因此她一回家,我就跑到客厅和小悦一起看电视,安稳地等着她献厨艺。而她倒没有那么自觉,很是惬意地往我们边上一坐,也悠哉地看起了电视。我边看电视,边斜眼看她,她像什么也没有似的,看的那叫一个入迷。最后,当我忍无可忍刚要开口的时候,她忽然又面色苍白,汗珠密布。我忙问怎么了,她强打精神对我说“那个来了。”我一惊,“不是刚来过吗?”“上次骗,骗你的”,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十)“你……少给我装蒜”,我一下火冒三丈,攥紧了拳头。“你不信?要不要现在看下?”她转向我,有气无力地说。我一时僵住,满腔的怒火又无处发泄,就“霍”地站了起来,想向外走去。但是当我一站起来的时候,突然就像一阵春风吹过心头,所有的怒火、烦燥、郁闷,竟然一扫而光。我很平静地看着严若萱,眼睛里想来是说不出的柔和。何必呢,不就是做饭吗?反正总要吃饭的啊。我如是想着,也在为以前的小气劲而感到好笑。有那个必要吗?做个饭都要煞费苦心的欺骗,图的是什么呢?这么一想,我的心情就更加平静轻松了。小悦跑到严若萱面前,按着她的膝盖,关切地问“妈妈,你怎么了?”我看了看她们,对小悦说:“妈妈没事,我扶她到里屋休息会。一会我和你一起做饭啊。”说着我若无其事地扶起严若萱。小悦也听话地点了点头。我也在纳闷,我这个好吃懒做的人,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勤快,如此温柔体贴呢?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是顶头三尺有神明,让我一瞬间醍醐灌顶后就痛改前非了?还是我本来就伟大,只是一直没机会让我表现呢?都不是。真正的原因,是今天晚上的事情让我彻底地寒了心,我再也不爱严若萱了,哪怕一丁点。我费尽心机,在城里买了房子,她竟然为了不做饭就如此欺骗我。让一个人冷漠的从来不是生活的艰辛,而欺骗。也许很久以前我就不再爱她了。我仍然会担心她,你可以说那是习惯使然,让我一时不适应,但是那时我确实会担心她。现在呢?她在我的眼里就是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你生也罢,死也罢,与我何干?你做也罢,躲也罢,关我何事?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我就会心安理得。我只要做好我这个爸爸,我就问心无愧。说得再严肃点,只要做好我自己的事情,我就会问心无愧,死而瞑目。我扶严若萱进屋的时候,她偷偷瞅着我。也许是我脸上的笑容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吧,也许是我突然对她的细心呵护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我不去管它,更何况我根本就不想管。从那天之后,我的心理素质得到了突飞猛进地提高。尚不到三十的我,竟然有了坐看云卷云舒的闲情,冷观潮起潮落的胸襟。严若萱也许有些后悔对我耍了点小聪明,有几次她早早就做好了饭等我回家。我回来后看到这些,丝豪不为之感动。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随着我颇有礼貌其实冰冷无比的“谢谢”声,严若萱也慢慢地没有了心思。在爱情的大海中,她这个老船厂可比我这个新水手有资历地多。我们就象水分子中的氧和氢,看起来是结合成了一个家庭,实际上我们离得很远很远。不过我们对小悦都不错,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我们才像是一家人。我们都拼命地给小悦夹菜添饭,希望她能胖点壮点,早日像个正常的孩童。这种鸡犬相闻于屋内,老死不相往来于家中的生活,持续了半年之久。这期间,父母常会上城里来看望我们,我们偶尔也会下去看望下他们。我以为我们的日子会一直这么平淡地过下去,大家互不干涉,没有夫妻的温馨,却也会自得其乐。谁知道严若萱安稳了没多久,又摆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几日,她时常会抱着小悦发呆,有时还暗暗地抹了抹眼泪。难道是前几日我提出让小悦上学,她舍不得小悦,才如此的吗?女人就是女人,又不是一去不复返,这不每天都要回家的吗?不过转而一想,严若萱还算有些爱心,对非亲生的小悦都如此的母女情深,让我很是感动,想着以后等我们老了的时候,说不准还真地相濡以沫了。我都会想我是否该努力下,让我们这个家庭真正的幸福美满。虽然她曾骗过我,但是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虽然都是搭伙过日子,但人总该向前看,幸福地搭伙过日子不更好吗?亦或她父母那有什么事?或者别的?我想不出所以然,干脆不想,一切随遇而安。自有一那么一刻,想着幸福搭伙过日子,这念头就很难挥去了。没过多久,我就真的打算和严若萱重新开始幸福的搭伙了。这天我向队长请了假,早早地跑到菜场买了一大包菜。如今我做菜的功夫,已不可同日而语了。没想到我对学习不上心,对做菜却情有独钟。自那几天开了头后,做菜激发了我莫大的兴趣,就好像让我找到了人生的奋斗目标。我勤于钻研,苦于尝试,买了一大堆书照葫芦画瓢。没多长时间,什么四大菜系、八大菜谱、淮扬川湘粤,无不手到擒来。有时,看着自己做的色香味俱是上品的菜肴,我都忍不住想去做个名满世界的大厨,开个像“阿拉伯之星”那样的七星级饭店。没准严若萱并不是主动放弃做饭的,而是我做饭的水平太高,她不想再献丑。哈哈!我到家的时候,严若萱和小悦都不在家,大概是去哪溜达了。也好,趁她们不在,我好好整上一桌,让严若萱的胃控制她的大脑,不由自主地对我巧笑倩兮柔情似水。我拿出十二分精神,二十四分功夫,精心打理,卖力表现。做好后,连我自己都觉得菜香能招来个把云中老仙。看着满桌丰盛的饭菜,我又觉得有些美中不足,于是赶快跑到外面街上买了一瓶红酒和一把玫瑰。农村人咋得了?咱这农村人可不是一般城里人能比的啊,咱可是老军人,老村长的后代啊。上哪去找我这样既英俊得快能让人包养,又浪漫得像个法国大鼻梁。我美得是直冒泡泡啊。做好一切后,我还翻出西装革履,又找了点香水喷在身上。左闻右闻,前看后看,确定一切就绪后,我就像个绅士一样,翘着二郎腿,拿着本菜谱,坐在椅子上,专心等着严若萱惊喜的眼泪。“当、当……”,大钟敲了六下。“当、当……”,大钟敲了七下。……“当、当……”,大钟敲了十下。我的二郎腿翘不下去了。这个严若萱能跑哪去了,难道又回娘家去了,不想见我?想到这,我有些生气。住了这么久,我倒是忘记安个电话了,哪天得赶快把它装上。我生了一会气,又自我安慰。不会的,不会的,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哪能三天两头闲着没事闹气。如此这样,眼看都快十一点的时候,我实在坐不住了,就想出门去找下。“吱”,这时门开了,严若萱双眼红红地抱着小悦出现了。小悦趴在她的怀里,眼睛紧闭着,嘴里却在喃喃地说着:“你不是我爸爸,你是坏蛋。你不是我爸爸,你是坏蛋。”(十一)我有点生气她们回来的这么晚,但也高兴她们终于回来了。可是看见她们的表情,我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怎么了,萱萱?”我伸手伸了下小悦的额头,尽量心平气和地问。小悦的额头并不烫,她的胡言乱语好像更是被吓着了。严若萱的眼泪又要掉了下来。“怎么回事啊,萱萱?小悦怎么了?”我追问。“呜……”,我不问还好,一问,严若萱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忙劝她:“萱萱,萱萱,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快告诉我,不是还有我吗?”严若萱只是哭,什么话也不说。我不禁有些不耐烦了:“有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天塌下来还有我扛着呢。”。严若萱听了我的话,反倒是抱着小悦直接走进了卧室。我跟了进去,一把抱过小悦,轻摇着她说:“小悦,小悦,醒醒,到家了,爸爸在这。”小悦像是听不到我的话,只是低着头闭着眼说道“你是坏蛋,你不是我爸爸。”“别叫她了,她累了,让她睡会吧”严若萱说着。我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拼命地摇着小悦“小悦,到家了,快醒醒,快醒醒。”小悦终于慢慢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木然地看着我,突然睁大眼睛哭泣道:“你不是我爸爸,你不是我爸爸。妈妈,救命,妈妈,救命啊!”严若萱听到小悦的胡言乱语,哭得更是大声。我把小悦放到床上,轻拍了半天,她才又渐渐睡过去。我看着小悦睡熟了,就把严若萱拉出卧室,关上门很是严厉地问她“严若萱,快说,你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别问我了,好吗?”严若萱答道。“不行,快说,你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我一个劲地追问。而严若萱只是在流泪。我不死心,一直追问。最后,我问急了,严若萱来了一句:“小白,我们离婚吧。”我一听,有些吃惊。虽然我知道这是早晚的结果之一,就是今晚之前我也没有排除这个可能。但是今天,我忙前忙后做了一大桌的饭菜,还买了红酒,就是我不太死心,想做最后一把努力。婚姻像吃饭穿衣一样普遍,却不像吃饭穿衣一样简单。它投入了我们莫大的精力和几乎所有的感情。我坚信,人不要轻易牵手,更不要轻易放手。就算你的心中根本没有爱。但是我努力过了,付出过了,我想我就不会再后悔了。而今,严若萱又一次提出了离婚。我虽然吃惊,但并不意外。我想我不该再死死守着这个没有感情的婚姻了,只是可惜了那一桌好菜。打定主意后,我微微一笑:“好啊,我同意离婚。但你还是要告诉我,你今天干什么去了。说完后,我们刚好可以好好吃个散伙饭。”严若萱看了看我,良久,然后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要逼我,否则你会后悔。”“不要废话,快回答我。”后悔?我最后悔的就是娶了你。我比她更是坚决。“好,那我就全部告诉你”严若萱盯着我的眼睛,恨恨地说。几天前,严若萱正在家陪小悦玩猴皮筋的时候,有一对夫妻来找她。严若萱打开门看到那个女的时,一下就愣住了,几秒之后她想起了什么,就要关门转身。那个女的则先一步挡在了门边,她说了句“萱萱姐,我对不起你”,就泪如雨下。这个女人数年前和严若萱一样,小的时候也不爱学习,喜欢在社会上游荡,毕业了刚好正得其所。她和严若萱差不多同一时间,认识了刑满释放的贺小伟。同样憧憬所谓江湖生活的她,对贺小伟自然也充满了仰慕之情。而贺小伟几经波折,最后和严若萱在一起了。怒火中烧的女人为了报复他们俩,就在他们和几个兄弟一起打麻将的时候,举报了他们。严若萱被罚了点钱,很快就放了出来。而贺小伟则永远留在了监狱中。贺小伟案底丰厚,情节严重,早就在警方的视野里了。之所以没有打草惊蛇,想的就是一网打尽。这次刚好,特别是赌桌上成滚的钱,有如神助。贺小伟既然被抓住了,那就好好关着吧。事情最后的发展远远超出嫉妒者的预料,她只不过是想稍微惩罚一下他们,出出恶气,谁想到竟然让心中的偶象身陷囹囫。于是有着一定家庭背景的她,就动用了家中的所有关系要保住贺小伟。家里人的条件,就是面貌姣好的她,要听从父母的安排,尽快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父母喜欢的人。那个和她一起来找严若萱的男人,就是她的老公。然而贺小伟做的孽太多了。事隔六年,他又有同伙落网,牵出更大的案子。那女人的父母不会出手保他了,就算想保也保不住。贺小伟在劫难逃,被判十天后枪决。最后的关头,贺小伟迫切想见一面严若萱。于是,出于赎罪心理的情敌,就千方百计帮他找到了严若萱。贺小伟是重刑犯,不允许人随便探望,更何况和他没有任何名分的严若萱。所以这么多年了,严若萱数十次的探监都没有结果,而我对这一切竟然一无所知,连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我想这就是灯下黑吧,严若萱的过往,村人不知道。严若萱的现在,我不知道。靠着情敌家族的关系,前几天严若萱终于见到了贺小伟。两人数年不见,抱头痛哭那是免不了的。双方互诉分离之后的情况,严若萱又止不住地流泪了。贺小伟则安慰严若萱道,“这对我来说不是坏事,你知道,等死的滋味更不好受,现在我终于轻松了。”蝼蚁也不敢妄谈生死,更何况贺小伟。他说是轻松,其实又满脸心有不甘:“若是我能老实为人,想来我们的孩子也该上学了。”严若萱听了,刚平静了一小会的她,猛然又大哭了起来。贺小伟不明所以,只是一个劲地劝慰。还没死的人,在劝一个探望的人节哀顺变,也真够讽刺。严若萱犹豫了又犹豫,最后她咬牙告诉贺小伟“我们有一个孩子。”听到这,我顾不上骂她这么多年对我的虚情假义,很生气地插嘴说:“所以你就抱着小悦,说是你们的女儿,让那个该砍头的家伙,临死前开心下?”我怒不可遏:“你真是糊涂,小悦刚过几天的好日子,你又让她伤心。这可能是会是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噩梦。”此时严若萱早已泪流满面,沉浸在她的追思中,对我的指责毫不介意,只是摇了摇头,轻轻地但是又像榔头似的,一下一下凿在我心上似的说:“小悦就是我们的女儿,她衣服上的“小悦”,就是我缝的。”我不敢相信这是我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内容,我的眼睛通红地要流出血液,我的心脏更沸腾的要冲出胸腔,。严若萱高二那年,贺小伟仗义地出手帮严若萱完成了心愿。贺小伟虽说作奸犯科罪刑累累,但是也有侠骨柔情铁肩担道义的一面。贺小伟走到这一步,不是光他自己的责任,也有社会的责任,但终归是他自己的责任。走投无路的严若萱就死心蹋地地跟随了贺小伟。高三的那一年,严若萱一不小心怀上了贺小伟的孩子。严若萱自己的意思是要生下这个孩子,为贺小伟传宗接代,而根本不管是否要高考。严若萱早没了理想,贺小伟就是她的理想。而正热衷所谓江湖生活的贺小伟,需要爱情的滋润却并不沉迷儿女情长,他认为男子汉大丈夫要先建功立业,他的理想是民国上海杜先生式的人物,或起码是晶都县城杨先生似的人物。所以他坚决让严若萱堕了胎。老实的岳父岳母管是管不了严若萱的,可怜天下父母心,最后他们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严若萱进入了大学。进入大学后的严若萱,短短时间内又为贺小伟打掉了三个孩子。严若萱上大二的那一年,情敌看着贺小伟和严若萱百般恩爱的生活,醋意大发下就报复性地举报他们打麻将。严若萱交了罚款后很快就从派出所出来,贺小伟则一路高歌猛进,从派出所到看守所,从看守所再进入重刑犯监狱。严若萱几次探监失败后,就认为贺小伟是在劫难逃。而这时,她发觉自己又一次怀了贺小伟的孩子。当岳父岳母医院后,医生告诉他们,严若萱堕胎次数太多,如果再堕胎的话就会有生命危险。岳父岳母听了当场就傻掉了,他们老泪纵横,怎么也想不到女儿会变成这样。而严若萱则万分高兴,她可以理直气壮地为贺小伟留个后了。就算贺小伟真地一命呜呼,她也有个念想。至于后来贺小伟多活了几年,那根本就出乎她的预料。严若萱当机立断辍了学,在父母的陪伴下去另一个城市生下了小悦。一个未婚妈妈的生活可想而知是多么的艰难。严若萱很想独自抚养小悦,但在父母的恳求下,尤其是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她不得不含泪屈服。为了女儿,岳父岳母狠心将小悦送了人。孩子被送走以前,严若萱给她起了名字,并亲手把小悦的名字缝在了那套大号的婴儿服上。她还怕小悦在新的父母那没有奶吃,所以买了好多的奶粉及那个奶瓶。小悦本来是被远远地送往内陆省份的农村。照理说,几千里的距离这辈子再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谁知道第二对领养她的夫妻就是我们晶都的人。我很理解那对夫妻,他们怕在附近领养一个孩子将来麻烦多多,就特意跑到了那个偏远的省份。就这样,小悦辗转着又回到了这个城市。她在第二次被领养的时候,贫穷的农村养父养母又把那套尚能穿着的婴儿服装,让瘦小的小悦随身携带着。那个奶瓶在当地也是稀罕物,所以养父养母也把它塞进了布包。在以后小悦又被人领养的时候,她已经能很好地记住事情了。为了保存对第一对养父养母的回忆,她将那套婴儿服及奶瓶当宝贝一样的保存着。而后来的收养家庭们,也和我们一样,没有花那么大心思,都是托着人,怎么方便就怎么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谁也想不到,在外面转了一圈的小悦又能回到家乡,而且最终还奇迹般地被我们所领养。当严若萱第一眼看见小悦时,她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血脉的感觉让她觉得她肯定和这个女孩有着某种关联。只是她当时想的,是难不成她老实巴交的父亲在外面彩旗飘飘?当小悦再穿出那套大号婴儿服时,她立刻就认出了那是自己苦命的女儿。她惊喜交集竟致昏倒在地。从那之后,严若萱就备加珍惜,并加倍地履行起做母亲的义务。可惜蠢笨的我被小悦悲惨的身世所感动,竟然没有看出其中的蹊跷,还以为严若萱母爱泛滥。前不久见到了贺小伟的严若萱,为了让他死而无憾,就趁我上班的时候,带着小悦再次去了监狱。他们事前约定,贺小伟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就足够,一切千言万语就让它随风化去,什么也不要说。千万千万不要因为冲动,给本就命运坎坷的小悦心口上再切上一刀。而这谈何容易?贺小伟人之将死,才知道所有野心勃勃、凌云壮志,都不及子女那一声亲热的“爸爸、妈妈”来得贴心。严若萱强忍悲痛仍是痛哭失声,贺小伟强作坚强更是涕泪滂沱。他在见到自己的女儿时,早忘记了约定,贪婪得想让小悦叫他一声爸爸。小悦虽说懂事乖巧,也叫过许多人爸爸,可是面对如此突发事件,尤其我这个爸爸还在的情况下,她仍然不知所从。而贺小伟因为急切地想听那一声爸爸,他隔着铁栅栏就抱住了小悦。面对着情绪激动,又身穿囚服,还身带刑具的贺小伟,小悦感到了莫大的恐惧,拼命地大哭大叫了起来。我和严若萱,在婚姻上本来是个垂死的人。但是人都不会坐以待毙的,因此我有了最后的挣扎,我想用最后的温情唤回我曾经的爱情。我答应严若萱自己不要孩子而是领养一个,打算用天伦之乐弥补亲情的缺失。我千方百计地欺骗父母给我们在城里买了房子,想靠距离来保证婚姻的维系。我竭尽所能地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幻想着用行动挽留住幸福美满。我承认我所做的一切,有着为父母考虑的成分,但是若没有一点爱情的基础,我怎么会愿意为这镜花水月做不懈的努力?而最终的结果仍是不可避免地空、空、空。对爱情回光反照的最终挣扎后,婚姻真正地名存实亡。听到小悦就是贺小伟和严若萱的孩子消息后,本已死亡的人又被高压电流强行救活。婚姻死亡,我已泰然处之,而这件事却十足地践踏了我男人的尊严。它象个幽灵,在不停息地在噬咬我的心灵,从而激发我内心的前所未有的反抗。我一瞬间感到以前的所作所为,说好听点是为了我的父母,为了我的爱情,而实际上却是我内心的虚荣及性格的懦弱左右着我的取舍,让我事实上是生不如死。很多时候,我可能已想到了严若萱嫁给我的背后,掩藏了我所无法忍受的丑恶,可是我多少次地自欺欺人,总是安慰自己,等了多少年,终会等到前世今生的守候。守候等来了,却属于明早那个要被枪毙的贺小伟。我痛苦着,又愤恨着。血液在加速,肌肉在变紧。我感觉我身形暴涨,一诧那间伟岸了起来。我朝严若萱一步步地踱去,眼中凶光突现。而严若萱仿佛心事已了,非常平静地看着我,像个政变未遂的皇后,虽然失败了却依然保持着雍容华贵。看着她对我视若无睹的表情,我更是愤懑难当。好吧,严若萱,那你就去死吧。我把我的手伸向了严若萱那纤细的脖子。“爸爸、妈妈”一声虚弱的叫声传来。我回头一看。小悦披散着头发,脸上满是泪水,赤着脚,正扶着门框站着。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十三)我忙快步走过去抱起小悦,伸出手给她擦去泪水。严若萱也走了过来,她安慰道:“小悦,乖,别哭,别哭,爸爸妈妈在。”听着她的话语,看她对小悦关切的神情,我猛然想起小悦是她和贺小伟的种,和我是完全没有关系的。我一股怨气猛地窜了出来,恨恨地把小悦往严若萱怀里一塞,然后一转身推门而出。夜深到最浓,街头杳无一人。我慢慢踱步在这个小县城,心却像千年不曾示人的深潭,带着诡秘的平静。高楼大厦林立,为这夜增加了更多的幽深。偶尔一两声天籁,千转百回于其间,又带来了禅定似的安详。病入膏肓的爱情,几济有意无意的猛药过后,除去短暂的痛苦仍是长久的折磨。远不如让它安乐而去,还能获得生命最后大无畏的绚烂。我刚才的一腔怒火,如同潮湿的木柴,火星晃动中小热了一下,仍旧恢复了阴冷。经历悲惨人生的小悦,因为她不可告人的出生而显得尴尬。可是奇怪的是,我刚才还感到男人的尊严具有无上的地位,被晚风一吹之后,那顶绿帽子戴与不戴,似乎都和我无关了。可小悦出现在门边的时候,我不是还非常着急地跑了过去吗?我这是怎么了?这可是他们爱情的见证啊。我又想起了那只在缓缓加热的开水中,被慢慢烫死的青蛙。我好像就是那只青蛙,当痛苦慢慢加诸在身上时,神经麻痹,思维弱化,尔后就毫无反抗地死在人生这洼大开水中。围着小区转了一圈后,我抬眼一看,又来到了家门口。家,不管它给你留下多少痛苦的回忆,多少刻骨铭心的伤害,在潜意识里,它仍是你的心自觉回归的地方。我推门而进,来到卧室。严若萱坐在床上抱着小悦在发呆,小悦已熟睡。我从衣柜里拿出一床被子,放到外面客厅的沙发上。本来我想我该心潮起伏,彻夜难眠。可事实上,我的脑袋一挨着枕头居然就睡着了,连晚饭没吃都不觉得饿。看来,我还真是只青蛙。半夜时分,我被一阵低低的哭泣声吵醒,是严若萱,大概是为她的梦中情人贺小伟哭灵吧。反正这个浑蛋明早就要吃花生米了,活该。我竟然有了莫名的快感。明早就去民政局,这婚早晚都是要离的。这么想着,我又睡着了。天大亮时,我醒了过来,这一觉睡得踏实,连肚子都咕咕叫了。我听见里面有声响,大概是严若萱在收拾东西。我把脑袋一探,严若萱正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往一个大手提箱中装去。小悦也穿戴整齐,垂手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严若萱收拾好衣服后,蹲下身体对小悦说:“妈妈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要听话,好好照顾爸爸啊。”说完,严若萱在小悦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起身提着箱子就要走,而小悦一伸手牵住了她的衣角。小悦的眼泪已积满了眼眶,摇摇欲坠。她小小的嘴巴紧紧抿着,在不自主地抖动。她没有哭,她一直坚强地忍着。严若萱回过头,看了看小悦,愣了下,一用力掰开了她的手,就往外走。我忙摆好姿式装睡,眼睛仍偷偷留着一条缝。这娘们居然不把小孩带走,算了,一会我给你送回娘家去吧。小悦跟着来到了客厅,在严若萱关上门的时候,她轻轻地挥了挥小手。尔后,她背对着我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头低着,肩膀在一动一动。我看了一会,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也父女相称这么久了。我起身叫道“小悦!”声音里竟然带着哭腔。小悦听到我的叫声后,用手在脸上一抹,迅速地站了起来。她停顿了一下,转过身:“爸爸,你醒了?”语气一如往常。看着她天真的脸庞,我掀起被子一步跨上前抱住她,眼泪已然哗哗地流淌。小悦显然知道了爸爸和妈妈之间出现了问题,她不知道这问题到底是什么,但是她聪明地意识到这和她有关。所以当她面对妈妈要离去时,心中虽有不舍,却仍是强自忍住,直到妈妈离开了,泪水才打开闸门。而她又明白无误地知道爸爸仍在家里,因此努力把悲伤掩藏,让眼泪流于无声。而她仅仅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啊!大人们,你们为什么要把你们的罪恶延伸到孩子的身上?我的内心在质问,眼泪却在横飞。严若萱在外面呆了一天就回娘家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去看贺小伟脑袋开花的场面。我也不去上班了,还给幼儿园打了电话,替小悦请了假。方便严若萱想回带小悦时,不用到处找。事已至此,我和严若萱谁也不管谁的死活,就当没有对方。几天后岳父岳母坐不住了,他们跑到我的家里来一个劲地给我赔不是。他们说都是他们不好,没有管好萱萱,如果我要和严若萱离婚的话,他们不会怪我,而且还愿意帮我介绍个更好的城里姑娘。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说,为老实的岳父岳母感到一丝欣慰,同时也感到莫大的悲哀。城里姑娘?我还会那么愚蠢吗?她们就是一朵朵色泽鲜艳的蘑菇,越是美丽,毒素越强,见血封喉。她们就是一个个吹弹可破的桃子,外表越是柔嫩,内里就腐烂得越是厉害,恶习呕吐。爸爸妈妈听到岳父岳母的通报,也坐不住了。他们还惦记着严若萱喜欢了做母亲,能自己生个孩子。我听了只能苦笑,欲要直说又无从说起,欲要回避却避无可避。一个月后,严若萱突然回来了。该来的总归要来,该分的总归要分,我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我要出国去做劳务一年,小悦就拜托给你了。”严若萱看着我的眼睛如是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而听到这些话,我心中竟有些失落。这就好像一个被判死刑的囚徒,在初听到判决的时候,心中巨大的恐惧有可能让他大小便失禁。而正当他经历过最难熬的阶段,并且也相当有骨气地喊出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话,准备引刀成一快时,被告知:你被冤枉了,无罪释放。我傻傻地听她说完话,傻傻地听任她又重新回到家里,傻傻地看她每日东奔西跑办理各种劳务输出手续,并在她要出国时,傻傻地和双方二老抱着小悦去给她送行。当她和我们道完别,进入安检门后,我突然清醒了过来。她是要离开我们了,不仅是要离开我、小悦、我的父母,离开的还有她自己的父母以及二十七年的回忆。我又想起了“不要轻意牵手,也不要轻意放手”的话,当面对牵手还是分手的抉择时,有很多情况下还是会有第三种情况出现的。我更清醒地是,我们怎么没有去办理离婚证。你走了,我怎么办?转而一想,如果她真要和我离婚,今天我会不会后悔?听着巨大的轰鸣声,我透过玻璃,抬头看那飞机在空中渐渐地变小。也许这才是最好的方式。(十四)严若萱走了,走地义无反顾。我难过了几天,就仿佛获得了新生,爱情真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啊。我在县城重又找了份保安的工作,干得不亦乐乎。小悦上学了,我多交了些赞助费,她直接进入了小学。岳父岳母靠着退休工资过得也不错,经常带小悦出去玩会,偶尔还要塞给我点钱。开啥玩笑,老村长的儿子还缺你三瓜两枣。我的父母虽说吃喝不愁,但是眼瞅着儿媳一去几万里,孙子是没着落了,过得倒不是很开心。另外他们人老成精,也猜测着我和严若萱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们每一次旁敲侧击我时,我总是懒得和他们说,能东拉西扯就算孝顺了。他们也就更抑郁寡欢了。小悦的成绩不错,起码比我小时候强,每天回家后手脚也很勤快,真如严若萱说的那样,照顾了我。我把自己的卧室收拾了一下,又把她的卧室布置的漂漂亮亮。小悦啊,我的乖女儿,咱爷俩以后就好好地过吧。说得对,我现在把小悦当成自己的女儿养,我一点也不恨贺小伟。我想贺小伟应该恨我才对,生了这么好的女儿却便宜了我。活该!如此一晃三月有余,晚上我在外面和同事喝多了酒,回来半夜感觉胃里不舒服,就爬起来上厕所。当我路过小悦的房间时,我看到她的灯还没有关,还听到里面有些细微的声响。我就走过去,轻轻地把门推开一条缝。小悦背对着我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轻轻说道:“妈妈,你快回来吧,回来和爸爸好吧,我想你了。求主保佑你,阿吭。”我吃了一小惊,小悦是想妈妈了,到底是严若萱的种啊。严若萱对我是不怎么样,可是这二年她对小悦的爱绝对是全心全意。岳母是信基督的,小悦肯定是从她外婆那学来的。她的发音还不太标准,将“阿门”说成了“阿吭”,但是诚意却是足足够够,虔诚的不比哪个神父或牧师差。那一晚我又睁着眼睛到天亮。被枪毙了的贺小伟,虚伪的严若萱,可怜的小悦,骂爸爸的奎叔,他们轮着个的在我脑海里一遍遍的出现,直到小悦叫我起来吃早饭。小悦看起来和平常一样,甜甜地叫着爸爸,礼貌地和我说再见。这倒让我有些疑惑了,难道我昨晚是做梦?第二天半夜,我又故意爬起来,偷偷地跑到小悦的门口。小悦仍是虔诚地跪在那,祈求着妈妈回来,能和爸爸和好。我硬了硬心肠,回卧室接着睡觉。又一个月后,小悦放学时淋了雨,竟然高烧晕迷不醒。她的体质到底还是差了点。我马上通知父母,让他们赶来了县城。想了想,我又通知了岳父母。医院里,一张紧张地看护小悦。半夜时分,小悦终于醒了过来。岳父岳母忙从保温桶里取出饭菜:“小悦,你饿坏了吧?来,乖,吃点吧?”小悦摇了摇头。爸妈端上茶杯:“那喝点水吧,肯定口渴了。”她仍是摇了摇头,然后沉沉地睡去,这一睡就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期间仍是滴米未进,滴米未吃。小悦醒来后,也不说话,侧躺着眼里存着泪水。我们轮着的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摇头,再问急了,就说累了,想休息会。那语气活像一个快死的老太太,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留恋了一样。这可把我们急坏了。我们什么招都用完了,小悦仍是对我们直摇头。我妈妈都怀疑,她是不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鬼上身了。我看着她,突然想起了她的深夜祈祷,就试探地问“小悦,你是不是想妈妈了?”小悦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瞬间就流了满脸。本有些茫然的双眼,也一下灵光了起来。小悦和严若萱通上了长途电话,她们在电话里对着哭。父母担心小悦的身体,劝说她不要着急,劝着劝着自个也拭起了眼泪。岳父岳母期期地站在边上,走也不是,站也不是,时不时地瞄我两眼。我心中不是太舒服,我照顾了这么久的小孩,还是念叨着她的亲生母亲。不是说生恩不如养恩大的吗?念在小悦生病的份上,也念在我只单独照顾她几个月,恩情不算太大的份上,我强忍着没说出什么过分的话。从那后,小悦和严若萱就经常通起了电话。除了第一次是在岳父母家,后来就直接打到我家来了。这可是越洋电话啊,每次就是再只有几分钟也是贵的要命啊。好在岳父岳母还算通情达理,帮我交了每月的话费。而我则由一开始地反感,到慢慢地习以为常。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啊。她们母女聊就聊吧,反正也不用我花钱,谁知道后来她们打电话时,小悦竟然请求我和严若萱说上几句。我自然怒不可遏,平生第一次对小悦发了大脾气。小悦吃惊地看着我咆哮,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的,像是从来不认识我一样。她愣了几秒,就握着电话大哭了起来。见她哭了,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我仍是硬着心肠推门而出。后来我想,我可能是嫉妒了,嫉妒严若萱,隔着十万八千里也能骗去小悦的爱。接下来好几天,小悦对我彬彬有礼,既不和我讲学校的趣事,也不冲我撒娇。偶尔她有事找我,那声“爸爸”叫得像在街头问路,碰到个陌生人说句“叔叔”一样,冰冰冷冷,这让我颇为不舒服。但是我硬着心肠对她爱搭不理,你们倒是母女连心,我倒是养了个白眼狼。不过我硬不下心肠,把她赶去她外婆家。一天周末,我轮完午班回来,刚进家门就听小悦仍是冰冷冷地喊:“爸爸,你的电话。”我以为又是几个麻友找我通宵,顺手就接了过来。严若萱走后,我换了个活法,没事也会垒垒长城,在牌桌上来去个一元五角的,身为中国人,中华的国粹可不能丢了。“喂”,我大大咧咧地应着。“……”,那边保持着沉默。“谁啊,怎么不说话?还是串线了,信号有问题?”我有些不耐烦。“小白,我是,萱萱”,那头轻轻地传来一句,像静谧的晨曦里,我们正沉浸在森林的晨美时,突然听到一声老虎的轻吼。我一惊又一惧,随即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千般诅咒齐到嘴边。“你,还好吧?”我真地想不到,我一开口竟然是这句话。“还好,真是难为你了,谢谢你照顾小悦”严若萱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没事,她是你的女儿,也是”我顿了顿,有点心虚,接着说:“也算是我的女儿,应该的。”“嗯,听小悦说你常喝酒打麻将,注意身体啊!”她小心地挑着词汇。“哦,好”我的心头竟有一股暖意升起。第一次通话很短,我们都有些局促,也尽量控制。我本以为我听到她的声音会怒火万丈,谁知随着时间的流失,空间的阻隔,我对她的怨恨竟然慢慢消褪,几至不曾有过一般。真是距离产生美吗?想到最后我差点忍不住让她早点回来,我不禁叹了一口气。小悦坐在我的对面,脸上是狡黠的笑容。我心里也是一乐,但面上故意一黑,跳起来要打她。她咯咯笑着跑开了。很自然地,我和严若萱经常通起了电话。先是由彼此的试探,到慢慢地放松心情,直至相谈渐欢。没有面对面的交流,让我们理性不少,也让我发觉以前和严若萱交流的太少。那时候,她就像个女神一样矗立在我的面前,让我的脸上除了崇拜就是景仰。后来,她则像个女巫一般,虽仍是美丽,可阴冷更多,就更是无法交流。而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我们仿佛才明白生命的真谛,像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孩子一样,重复地也开心地讲一些事情。人这一辈子,有个伴,不就是陪对方絮叨絮叨吗?我们总是从慰问彼此开始,到关心对方结束,中间夹杂些奇闻异事。当然这之中小悦是我们必不可少的话题,孩子就是一个家庭的纽带。严若萱在西非海岸边的一个城市,人生地不熟,遭了不少罪,受了不少苦。我听她说了亦是心酸,有时忍不住就会说“萱萱,回来吧,让一切都过去。”严若萱在那头就会信誓旦旦地保证“等再赚点钱就一定回来,出来一次不要浪费了机会。”我听了有些不快,但仍是叮嘱她注意身体。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我白天上班,晚上则尽量在家里待着,看些书读点报。我很少出去打麻将了,我在努力躲着那些麻友,想远离他们。我想这主要是因为严若萱,虽然她没有强行禁止我,但是我仍非常乐意听她的话。至少,我在家里不会错过她的每一个电话。那天晚上,我和小悦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电视,突然门铃疯狂地叫了起来。这个点爸妈是不会来的,大概又是哪个麻友亲自上门找我去凑个台脚。我忙交待小悦去看下是谁,如果是那几个麻友,就说我不在。小悦听了就搬了张小凳子,站在上面向猫眼里张望。我屏声看着她,就怕被人发觉。小悦向猫眼中看了一眼后,突然跳了下来,一把拉开凳子,飞快地打开门。我很是纳闷,这小丫头今天怎么咋咋呼呼的。小悦兴奋又带着哭腔地叫道:“妈妈!”(十五)我一个激零,还反没应过来,腿脚早自动地跑了过去。严若萱提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她愈发消瘦,长发飘飘下,脸色苍白的吓人。“妈妈”小悦大叫一声,扑了上去。严若萱丢掉手中的包,一把抱住了她,娘俩就在走廊里哭了起来。左邻右舍听到哭声,响起一阵哐啷的开门声。我忙提起包裹,把她们推进了屋。她们好不容易哭完了,对望着又哈哈大笑起来。严若萱看见我站在边上,就放下小悦走到我的面前。我迟疑着不知该和她说话,还是该给她一个拥抱。和她说话,我不知说什么。和她拥抱,我却抬不起胳膊。她带给我的伤害太多了。当远隔千里时,电波尚可脉脉传情,而一旦对面咫尺,心就莫名的互不相识。但是不容我多想,严若萱已抱住了我,肩头微动抽咽细声。我任由她抱着,冰凉的心不可思议地在渐渐温暖。最后,我猛地抱住她,良久良久。小悦一直怯怯地看着我们,见我们拥抱在一起,也抓过来抱住我们的腿。小悦把严若萱回来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挨个电话告知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在乡下,他们激动不已,一个劲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们明早就会来城里。岳父岳母则顾不得身体年迈,不到一刻钟就冲到了我的家。严若萱与父母相见,自然又抱头痛哭一场。岳母边哭边骂女儿狠心。夜深了,岳父岳母牵上小悦,说该回去了。小悦哭闹着非要和妈妈睡,她外婆连拉带拖地,强行把她拉走了。屋子里清静了,我和严若萱对望着,气氛有些尴尬。我微笑了一下,就抱着被子要去客厅。严若萱坐在床头,看着我的动作,柔柔地叫了句“小白。”我转过头来,她眼中的情意绵绵让我无法自拔。我看着,看着,扔下被子,猛地扑了上去。两块木炭挤开那点间隔,一个劲地紧贴。两汪清泉抛开器皿的束缚,不停地填补、轻溅直至在水面不停打着旋。当我仍要采取安全措施时,严若萱坐起来拉着我说,“我们要个孩子吧。”我一听,酸酸的感觉瞬间弥漫了我的鼻子。不过我知道她的身体不允许,所以我硬着心肠摇摇头不答应。严若萱则坚持道“我们要个孩子吧,我的身体没事”,顿了一下,她又说“爸妈盼着呢。”一句话让我再也无法伪装。那一夜,严若萱像洪荒之前,混沌交缠,而我则状似盘古,挥斧猛砍。第二天早上,天刚亮,父母已来到了门前。他们对严若萱嘘寒问暖,好像亲闺女一样,好的都让我嫉妒。妈妈说着,说着,又垂起了眼泪。爸爸训斥道,这是好事,哭什么。训着训着,他也哭了。我从始至终,未敢告诉父母严若萱想要孩子了。尽管我憋得难受。严若萱身体不好,我是知道的,再要孩子,搞不好她连命都会丢掉。还有,我们毕竟有了小悦,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能有几个亲生孩子赶得上的?再说了,严若萱身体这么差,谁知道能不能怀得上啊。想到这里,我又觉得我不替父母考虑,有些自私,这么大的好事,我应该早点告诉他们。哪怕真地怀不上,毕竟严若萱的一份孝心摆在那啊。父母的头发几乎全白了,我看着又有些伤感,只好安慰自己,好人终有好报的。两个月后,严若萱竟然真地怀上了孩子,我暗暗感谢上苍。四个月后,连父母都能看得出来了。他们没事的时候,坐着坐着就会笑出声。严若萱又一次开始了恐怖的营养大餐,不过这一次她没有拒绝。九个月后,严若萱终于要生了,各项身体检查达标,完全无忧。而我们两大家,连大带小早就枕戈待旦,就连小悦也欣喜异常,我还真怕她有情绪。爸爸、妈妈,岳父、岳母,我和小悦,都穿着整齐干净,老老实实地待在产室外面等待。爸爸有点魂不守舍,一会坐一会走的。妈妈笑道“老家伙,生儿子时,你有这么紧张吗?”岳父更是坐卧不宁,岳母一个劲地给他擦汗,笑话他和我的村长老爹比赛式的紧张,好像生怕对孩子没有对方上心。最无忧的大概就是小悦,她用自己攒下的零花钱给未来的小弟弟或是小妹妹买来个大胖熊。不知道她是早忘了不让我们再生个弟弟妹妹的话,还是觉得有个弟弟或妹妹更能让我们这个家庭美满。我也不比爸爸岳父强什么。他们好歹都有过经验,我则完全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我从东面走到西面,又从西面走到东面。一会就被老爸喝斥,别转了,我都头晕了。我理都不理他。虽然我有了小悦,早当了爸爸,但是人总归是自私的,总希望有个自己的孩子出现在面前。因为潜意识里,我们总希望有个自己的翻版在眼皮底下成长,让我们看着他或她喜怒哀乐,伴随着他或她奔跑跳跃。在这个过程中,既有对自己的童年,懵懂又令人回味的过去再来一次亲密接触,又满足着对父母这个行业既摸索又幸福的尝试。半个小时前,严若萱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她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说,又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她紧紧抓着我的手,松开又紧紧地抓住,哪怕是产前的阵痛已让她扭曲。哎,傻丫头,看把你激动的。哈哈,呵呵,我的心中又美得像要融化。直挂云帆济沧海,长风破浪会有时。好像有点辞不达意啊,不管那么多了。反正这么多年,我们终于熬出了头。想着相亲时我的惊艳,洞房时我的细心,领养小悦时我的两头欺骗,以及为搬到城里我心中的小九九,我止不住地又要落泪。在农村只要有了孩子,一切都会步入正轨。前头的大爷,若不是大妈带个孩子二婚改嫁给他,没准要光棍一辈子,现在谁能说他一个不字?后面的小爹,老婆是地主的小妾,现在儿孙成群,谁又能嫌弃?不要太久,也就是数年之后,严若萱的过去,谁还会记得?他们所记得的就是我家的小日子红红火火。这么多年了,爸爸妈妈也可了了心愿,奎叔也不会再嚣张了。这么多年了,严若萱啊,我们终于熬出头了。“哇”,一声响亮的啼哭从产房里传了出来。生了,生了,我们马上全体起立。我是爸爸了,我是爸爸了,孩子,我的孩子,爸爸来了。我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到门口,没想到父母、岳父岳母及小悦,竟然一个也不比我慢,齐刷刷地挤在了一起。门打开了,医生护士鱼贯而出。我们早忘了礼貌,没了脸皮,一拥而入,推得医生护士东倒西歪。老爸扶了把医生,又问人家一句“是儿子还是女儿?”进去不就知道了?我暗笑爸爸的老脑筋。“是,儿子”,一个护士强忍着笑容回答道。笑啥?没见过农村人想孙子的场面吗?亏你还是个护士。我腹谤着,心里其实美地很,连护士都替我们高兴啊。我们冲进产房,离产床还有一米时,都自觉收住了脚步,慢慢走上前伸着头一看,襁褓里包着一个孩子,正张着嘴巴大声地啼哭。他的头上已有了些毛发,很洋气的微微卷曲着,嘴唇也很可爱,厚厚实实,小胳膊乱舞着,异常有力量。而他的肤色却是,却是炭一样的黑。我们傻眼了,面面相觑,又看向周围。医生尽量板着脸,护士在抿着嘴偷笑。我看着严若萱,她紧闭着双眼任泪水肆意横流。劳务输出,西非,西非,劳务输出……天啊!这是一个非洲的孩子。------------------------江阴地区高初小各科目补课,请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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